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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第一时间就去“认祖归宗”,南唐黄室也好,母亲所在的杨氏也罢,黄东来不知为何,可能是自幼就在山上清净修行的缘故,对于这两个有至亲血脉牵连的家族,从来没有太多归属感、认同感。
唯有同父同母的亲哥哥,虽然素未蒙面,但是黄东来最心生亲近。记得在她尚且年幼的时候,当时在莲花峰上得到大圣遗音的认主,莲花峰专程传信给鎏京皇宫。很多事情,她都是很后面很后面才被莲花峰长辈告知,理由多是不希望耽误她的剑道修行,为尘世俗事误了心性。
比如她那位当皇后的娘亲病逝了。
又比如她的哥哥,那位大皇子,曾经假借巡边的名义,擅自来到青峨山外,希望见她这个妹妹一面,结果被阻挡在外头,最后连莲花峰都没见着,只留下一份礼物,是个小布偶,据说是当年妹妹诞生时,他就准备好了的。后来黄东来听一位门中晚辈,聊起哥哥的时候,那女子两眼放光,说黄师叔你的哥哥啊,真是玉树临风,待人接物,温良恭俭,真是位谦谦君子,一点都不像是未来要掌握一个大王朝的权贵男人,倒像是个性情温和的世家书生。
黄东来又听说,这个哥哥,也病死了。
最后在某人打算下山之前,黄东来又听说,南唐皇帝,也就是他她的父亲,因为身体孱弱,风烛残年,已经好几年不理朝政,除了每年一度的社稷大典,极少抛头露面。这意味着什么,显而易见。帝王之家的龙子龙孙,和满朝文武,对此更是心知肚明。
所以黄东来觉得,如果再来一次“又听说”,那么她这辈子,其实再也没有“又听说”的机会了。
她来这里,是为了见那个男人一眼,可是又怕见到他。
最少,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爹?父皇?皇帝陛下?
黄东来叹了口气,沿着高大巍峨的城墙,缓缓向前行走,漫无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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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一群人擦肩而过,约莫七八号人,多是青壮岁数,也夹杂有两个少年,衣饰都算不得华贵,但相对而言,也是殷实之家的子弟,有人咦了一声,很快各自相视一笑,转身跟在这位被他们惊为天人的美人身后,从背后欣赏她的婀娜身姿,有些胆子大的,还加快步子,想要过过手瘾,若是那女子也是个胆大敢撒泼,不愿忍气吞声的,那就脚底抹油跑路便是,反正总不至于给鎏京外城的巡城衙役抓个现行。
只不过当两人走近了想要伸手,就发现那女子已经扭头望来,冰冷眼神跟看死人差不多。
吓得两人下意识就乖乖站定,意识到自己竟然如此不济事,弱了声势,其中一人立即搓着手,嬉皮笑脸道:“小娘子,散步呢,需要帮忙领路吗?”
要说他们胆敢光天化日之下,非礼良家女子,则是太高看他们了,过嘴瘾罢了,撑死了,就是趁着人极少,或是人极多,偷偷抓一把屁股,或是手肘顶一下胸脯,每年元宵灯市或是盛大集市,都少不了他们的身影。当然,不小心撞到铁板的可怜虫也不乏少数,给有些大家闺秀的仆役打得半死,丢死狗一般摔在路边水沟,这种惨况也从来没断过。
黄东来笑问道:“信不信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放着狠话,不吓唬人,反而别有风情。
那些游手好闲的汉子少年,自然无一人当真。
有位少年哈哈笑道:“咋的,姐姐,长得美还不许别人看啦?你以为你跟皇帝老爷一个姓啊?王法是你家的家法?!银子上头写你名字了,还是咋的?如果是……”
他自顾自捧腹大笑,好不容易止住笑声,然后他假装作揖,大声道:“那就恳请姐姐你发发善心,让我做了驸马爷吧!”
黄东来觉得有趣,似乎有些熟悉这副油腔滑调,并没觉得深恶痛绝,她也没有深思。如果不是这个不知死活的少年插科打诨,先前两人这时候即便还没变瞎子,最少也该躺在地上半死不活了。黄东来破天荒有些“好说话”,笑眯眯道:“南唐境内的银子,都随本座的姓,都是本座的。”
那少年一愣,然后开口大笑,满嘴的腥重口气,“口气恁大!”
黄东来皱了皱眉头,她的心情不太好了。
如果是在青峨山,就会有人胆战心惊,因为这是黄师叔要出剑的迹象啊!
你很好看,我少看一眼,我就跟亏钱似的,心意难平,所以要多看你几眼。
你很好看,我哪怕没办法跟你上床,也要多看你几眼。
这两者皆好色之徒,但性质是不一样的。
到了山下,对于男女之事素来嗤之以鼻的黄东来,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
黄东来莫名其妙有些心灰意冷,挥手道:“滚吧,今天本座……”
一个仗着身材魁梧的青壮汉子狞笑道:“臭娘们,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黄东来呵呵笑道:“哦?你给本座发一个试试看,不行的话,我当回郎中,替你治一治。”
那人大踏步向前,聪明油滑地给自己找了个“由头”,“你我都是江湖中人,既然你主动邀请切磋,那我就不客气了!”
鎏京城内,严禁武人私斗,但是不禁公开的比武,恰恰相反,鎏京城内有十多家官方认可的大型校武场,每年都会催生出数额巨大的赌注,成为王朝赋税的一部分,极为可观,亦是南唐户部生财有道的一个明证。
黄东来懒得废话,抬起手臂大袖一挥,那人好似被一铁锤扇在脸颊上,整个人腾空旋转不知多少圈,砸在城墙上,瘫软在地,如一大坨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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