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盾和鬼头刀从各个方向轮番攻来! 秩序井然,冷酷而又疯狂——“八队”威震四方以来,还很少碰到这样倔强和刀快的对手! 人被打倒,仍然从地上爬起,愤怒地伸出藏在头盔中的牙齿啮咬小金的腿。 小金竭尽全力地出击—— 他用刀砍! 他用箭射! 他用身体撞! 他用拳头打! 身上一处接一处负伤,也被刺激得疯狂了! 他疯狂地怒吼。他知道他们听不见,只是要激发自己的意志,像求生的野兽一样。他决不会让自己还有那身旁的女子被对手杀掉! 他吼着,抢过一具尸体手中的鬼头刀。 他发狂般一挥!一股鲜血射向天空,满地的红花也因之黯淡。 天边的夕阳,被这股鲜血喷红。 血光中,高高飞起的是一颗连盔头颅…… (三) 小金瘫软了。 他躺在花丛中,黑暗的夜幕上缀满星星,他眼前也全是金星! 他身上到处是流血的伤口,此外还有青肿、淤血。 他大口喘息着,如同快被溺死的野兽。 他像将死一般迷迷糊糊。 他打了一个盹,精疲力竭的盹,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这一切就像一个梦。等过了一会儿,他慢慢醒来,会发现根本没有血腥的一战;“八队”没有出现过,他也没有受伤,他会愉快地摸摸自己婴儿般的皮肤,然后笑着带小妹上路—— 因为原计划里边根本就没有“八队”! 他惊醒了。 他痛得更加厉害。 这是一种恐怖的痛,提醒着他这不是梦,却落入了比梦魇更可怕的境地! 小金竭力集中精神。 他希望自己彻底从梦魇中醒来。 他回忆着整个计划。 ——从牡丹坊开始时,这个计划是轻松愉快的。 ——他先是装了一个嫖客,喝喝酒,调调情,对小妹非礼一番,看她跳舞。 ——然后他又乔装一位大侠,谈笑风生,让县衙的牢狱灰飞烟灭,在树林快刀突围,领小妹笑闯江湖。 ——可以说一切都不难,一切都被事先安排好,他只需依计行事,连脑筋都用不着多动,就像一个傀儡。 ——但现在,他不能盲目做傀儡了,因为刚才他的头几乎被砍下来! ——他要做回小金,那个机敏的小金。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血腥之旅(6)
——金捕头! ——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他才开始真正用自己的眼光分析这个案子,真正的小金才开始复活! …… 但他很茫然,躺在茫茫如海的黑暗花丛中,竟不知从何分析开去。 也没有另一名捕头陪伴他,就像以前一样。 他甚至不知道,那名捕头,他的好兄弟,还值不值得信赖。 他很痛苦。 他的肉体和内心都感到痛。 他听到有人慢慢地爬来,也低喘着。 他感到一只纤细冰凉的手握住了自己。 他不动,让她的手握着,他需要它,需要它让自己的手变得温暖。 因为那只手,在厮杀的最后一阵中救了他! ——他拚杀着第十六名蓝衣武士,他和小妹已联手杀了十五名,他手已软,脚抽筋,小妹倒在了不远的花丛中,他连看她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力气只能握住刀,举在头顶,但挥不出。 ——他也站不住,一条腿已经跪倒。 ——他不能松手,也不能倒下,在他身前,一个魔鬼般的武士正双手抡着鬼头大刀,一下接一下地向他猛斫!那武士浑身血淋淋的,血在星光下发蓝,头盔遮住了面目,他早已失去了理智,把他当作木柴狠劈,仿佛握着的不是刀而是斧头! ——就是一块铁,也经不住这样猛烈的劈砍。小金举着刀,手渐渐酸麻,他像睡着了一样慢慢地跪下。两条腿都跪了,他等着“哗”地一下,自己被劈成两半。 ——他那么累,甚至抱怨对方太笨,为何不横着砍一刀呢?他一定无法把刀转过来招架,这样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那武士却继续一昧地砍呀砍,好像在打桩,非把他砸进地里不可。 ——这时候,他听到一道细微的声音,贴着花枝飞过来。 ——他几乎感动得流泪,因为,他知道他可以活下来了! ——他吐一口气,疲倦地放下刀,那武士似乎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放弃了抵抗。武士仍高高举刀,但落下的一击竟收住了。 ——他对那声音很有信心,他在等待。 ——听到皮肉绽裂,咽喉被钻破的声音。 ——又等了片刻,那武士才轰然倒下。 ——那是小妹的最后一把飞刀! 现在,他握着她的手不说话。 他睁着眼,看到眼前的花枝在星光中摇曳。 很静,有风。 “我们赢了?” 她慢慢地问,声音苦涩。 “是,赢了。” 他回答,也很苦涩。 她颤抖着翻身爬起,伏在他身上摸索,替他包扎伤口。 隔着薄薄的衣衫,他能体会到她的颤抖、恐惧,还有爱意! 她需要他的搂抱,他的抚慰与关心! 他颤抖地搂住她,与她亲吻。 他闭着眼,觉得自己也像盲人。 难道不是吗?他杀了这许多人,却不知自己为何而杀。他觉得这旅途很黑暗,而惟一真实的,便是她的嘴唇与身体! 他摸她的脸,贪婪地吸吮她的嘴,仿佛那是使人忘忧的琼浆。 他用手臂箍紧她,她的身体那么纤弱,像需要他呵护照料的花枝。 风起了,花丛瑟瑟地动。 似乎传来一声微响—— 她恐惧地轻轻推开她—— 他警觉地站起,环望着星光下的狼藉——倒伏的花丛间,四处是横七竖八的蓝甲武士尸体。 他艰难地走去。 他走到一具具尸体前,它们的死状各异,他仔细翻检察看。 颈中插中飞刀的,他便把飞刀取下。 身上中有快箭的,他也把箭杆拔出。 这些是他和小妹的防身武器,不能遗落,因为他不知道前面还等待着什么? 他还摸回了自己的钢刀,他把刀插回鞘。 花海很深,他离小妹渐渐远了。  
血腥之旅(7)
翻动一具尸体时,那武士动了动,居然还有一口气!他一怔,连忙扒开了对方头盔,又取掉对方耳中棉团,努力地摇晃,让那武士睁眼。 一双失神的眼睛睁开! 小金压低了声音问:“我是县衙的金捕头,谁派你们来?” ——这是他心底最大的疑问。 ——“八队”怎么会在花地出现,奉谁的命令? 他紧张地盯着那双眼。 双眼慢慢合拢了,但眼睛下的嘴却张开——“啐”,血污喷到小金脸上,带着最后的仇恨。 嘴合上了,线索也断掉了。 小金悲伤地继续往前。 他想找到另一个一息尚存者。 他发现了一具倒伏的武士,急忙上前。 可他没有看到那人的脸,因为没有头!头已经被他砍掉! 小金盯着那血肉模糊空荡荡的肩胛,终于再也控制不住,他趴下,吐了。 ——他欲哭无泪,他只想吐。 ——他的血已流了许多,他吐出来的还是血和泪。 ——他怎么能够不吐呢?这一切太他妈的疯狂了! ——偏偏还没人告诉疯狂的理由! 小金吐了许久,把肠胃里能吐的东西都吐了个一干二净! 他觉得肚子清净了。 脑子却在燃烧。 他必须把这件事想清楚。 他脸上冷冰冰的,不能露出一点儿思考的痕迹!作一个捕头,最需要冷静。 他慢慢地走回去。到了小妹身边,小妹静坐着。 他不说话,默默地把箭重新插回箭囊。 他又仔细擦干三把飞刀上的血,装进小妹的鹿皮囊。 “你走吧。”她突然说。 “走?为什么?”小金问。 “官府只要杀我,”小妹平心静气地说,“你不要再管我。” “我不能不管。”小金苦笑说。 “你跟着我,只会死!” “生有何欢,死又何惧?” ——小金说的是实话,一个人刚刚被迫杀了十六名官府同僚,的确没什么欢乐可言。 “你会把我们俩都害死!” 小妹突然说了句奇怪的话。言下之意,竟像责怪他把她从牢狱里救出来! 小金看着她,却苦笑了——“不错,行路难!” “你说什么?” “李太白的诗——”小金解释说,“行路难,行路难!” 他似乎终于领悟到真正的诗意。 “多歧路,今安在?”小妹背了后两句。 “但我们只有一条路。” “何路?” “生路,逃亡之路。” “我们不是一直在逃吗?” “我们到底在逃什么?” “我们仍往北逃?” 小金问得奇怪,小妹居然反问得更奇怪,似乎要告诉小金一直往北去找“飞刀门”的,并不是她。 “为何不?” “那还不快逃?” “你会不会骑马?”小金盯着她问。 “跟骑马有什么关系?” “因为——”小金说,“若我们两个都骑马,可能会逃得快一些。” 说完,便一瘸一拐,去牵回了两匹马,一匹是“八队”的,一匹是他自己的。他扶小妹上了一匹,自己上另一匹。 这个举动可以有多种解释: ——他太衰弱了,抱不住小妹。 ——他确实想逃得快一些。 ——他不想抱小妹,表示对她的冷淡。 但无论如何,分别骑在两匹马上,两人就不能肌肤相亲,他便能更冷静地思考问题了。 在离开花地的路口,他留下了一根黄布条系成的蝴蝶结。蝴蝶结代表紧急,他要求紧急跟他的兄弟会合。 他从没有这样渴望、迫切甚至愤怒地想要见到捕头兄弟! (四) 小金很头痛。 一个人如果呕吐过,在宿醉的第二天醒来,他一定头痛欲裂。   。。
血腥之旅(8)
小金虽然没有醉酒,却已在花地大吐了一场,为那场屠杀,为那些头颅和鲜血。 他正在头痛地思索—— 事情看起来复杂,说穿了只有三个因素:小妹、“八队”、自己的兄弟刘捕头。 他最想见到自己那兄弟,见到以后,他就能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他希望小妹早点睡下。他沿途已经扔下了三个蝴蝶结,他巴不得早点从小妹身旁溜出去。 他跟小妹来到了一座山神庙。此庙废弃无人。 他点了篝火,找来树枝干草替小妹铺了一张床。他拿出水囊、干粮,与小妹分食。他不说话,自己狼吞虎咽,也不想听小妹说话。 可小妹却偏偏开口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 小金一怔,他放下手中的干粮。 “你想说话?” “是。” “想说什么?” “想问你一件事。” “问吧。”小金无奈地说。 他知道女人缠着要问一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问。 “你为什么冒死救我?” “因为,你是柳云飞的女儿。” “还有呢?” “我是随风大侠。” “还有呢?” “没有了。” “我不信!” 小金感到纳闷,小妹问这些干嘛?幸好他对女人多少还有了解,于是他反问:“你到底想问什么?” “你真想知道?” “是。” “好,那我问你,”小妹道,“——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小金头痛了。 ——他知道回答这个问题最简单有效的办法是说“喜欢”,而且要理直气壮、毫不迟疑地回答。可他知道,果真如此,对方一定会接着问:“怎么个喜欢法?”“跟别的女人比呢?”“你喜欢过别的女人吗?”“你喜欢过多少女人?”没完没了,纠缠一夜。 ——假如不是在逃亡途中,不是莫名其妙身负十六条人命;假如不是急于前去秘会兄弟探讨案情;假如清风明月、红炉温酒、闲来无事,他倒乐于笑嘻嘻地和她纠缠下去…… ——但此刻他正头痛得很! “喜不喜欢你,这很重要?”他打断小妹。 “当然重要。” “我觉得别的事更重要。” “什么事?” “睡觉。” “为什么是睡觉?” “睡足了觉,才能赶路,才能逃亡。”——小金居然很有耐心。 “可我不想睡!”她态度很强硬。 小金看着她,心中一动—— “我也有话想问你。”他突然道。 “什么?” “为何到牡丹坊行刺刘捕头?” “为父报仇。” “你认识他?” “不。” “你能确定,他害死了你父亲?” “凡是官府狗贼,我都想杀!” “杀一个是一个?” “是。” “我看没这么简单。”小金冷冷摇头。 “为何?” “牡丹坊里官府捕快来来往往,你一直没动手。怎么刘捕头一出现,便立即行刺?怎么偏偏就要杀他,不杀别的捕快?” 小妹沉默了片刻。 “牡丹坊的事,我不想再提。”她说。 “我不时在想,你刺杀刘捕快之举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的是你!” 小妹生气地喊道,小金愣住—— 他看到小妹的眼眶中有眼花打转。 “我?”他狐疑地问。 “没错。” “我有何不寻常?” “随风大侠做了什么,”小妹伤心道,“难道像风吹过就忘吗?” “我随处风流,小妹何必多问。”小金想把话绕开。 “我想知道,你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 “像风一样做过的事,我怎么清楚?”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血腥之旅(9)
“我要你停下来想!” “风不会停!” “为了我,也不肯停?” “现在你明白,我名字随风的来历了吧。” 小金冷冷地说。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小妹悲伤地叫道。 “其实——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小金叹道。 岂料,小妹哭了! 她伤心地喊:“那你就去做你的风吧,不用管我!” 她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失望,哭喊声撕心裂肺。 小金惊讶地看着她,他头痛得更厉害。 ——他被这个女孩子的感情搞得很烦恼,可是他没办法。 ——因为他还有更加烦恼的事,他得急着去办。 ——的确,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喜欢了就不办这个案?不喜欢了就接着办这个案?这个案究竟还需不需他办?到底是谁在办? ——怎么办? (五) 小金很疯狂。 人疯狂的时候就会抓一件东西,对小金来说是刀,他会举着刀,生气地砍。我很了解小金。 可小金也应该懂得两句诗—— 抽刀断水水更流, 举杯消愁愁更愁。 也就是说,他不如省点儿力气,疯狂没意义。 我就像是水。 我安静地站在那里。 黑夜,像是另一种水,笼罩着荒野,弥漫着大地。世间没有一把刀可以剖开这浓重的黑暗,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抖开黑暗背后的谜团。 我手里捏着一只蝴蝶结。 它软耷耷的,像已经失去生命的飞鸟。 它和别的蝴蝶结一样,一只只地从小金那里飞出,带着惶惑、紧张、呼吁,然后在我手中被捏死! 我慢慢地把蝴蝶结抛开,它没有用了。 因为我听到脚步声,是小金赶来了! 我不回头,缓缓道:“兄弟,你来了。” 我的声音静如止水,也充满无奈。 “怎么回事?”小金怒气冲冲地问。 “兄弟,事情发生变化了。” “什么变化?” “我知道你要问,”我痛苦地说,“可记得我们说好了只安排树林里的一次追兵突袭?” “可不是——为何多出了‘八队’?” “因为,上面认为我们的计划不周全,‘飞刀门’的人不会轻易上钩。” “上面是谁?县太爷?” “比县太爷更厉害。” “州府?” “不,朝廷派出了‘飞鹰营’和三千名官名,也在搜捕‘飞刀门’。” “他们怎么发现我们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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