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京师那此动辄占去大半条街的达官显贵府邸。前锦哦州挥使袁方的宅子显得极其寒碜得紧小小的袁府上下只用了十几个仆人,这其中还包括四个跟随袁方进出锦衣卫办事的长随,两个看门的门房,其余则是上上下下打杂管厨等等,剩下两个女仆也已经是四十出头的年纪,早就婚配了,只不过雇来做活而已。
出任锦衣卫指挥使七年,袁方在外人眼里便是一个孤臣,平日鲜少与其他官员往来,勤俭自持,甚至在女色上头都难能有人抓到把柄一只是人无完人,新君登基之初。却是查出他好几笔贪墨的劣迹小不过念在他素日勤恳谨慎,在朱株驾崩的消息传来时亦是恭谨听命反疵迅,于是朱高炽命王节接掌锦衣卫之后,却又升了袁方两级,把人调去南京养老。
既然走过了气的权臣,这会儿又要离开北京,袁府自然是冷冷清清,两个门房眼下在那儿打瞌睡,其他下人也都是懒懒散散提不起精神。自家老爷调了闲职的消息已经传出去好几日了,直到今天才总算有一个故旧偷偷摸摸来访,官当到这个份上,还真是凄凉!
然而,那个他们眼中应该心灰意冷的前任锦衣卫指挥使,这会儿却在北屋之中一面亲自整理东西。一面与人谈笑风生。将藤箱中的衣物一样样拿出来摞在炕上,他便头也不回地说道:“这次皇上不曾动东厂的人,你这个掌刑千户又很得6丰信任,就该趁着这机会好好挥,指不定将来还能再进一步。你何苦这时候来看我,落人话柄?”
“落人话柄也无所谓,反正我这个人心无大志,再说我都对6丰明说了。这是利用从前的交情从你这儿把精干人手要过来,他高兴还来不及。再说,就算再上升,难道还能当上锦衣卫指挥使?”沐宁好奇地看着袁方娴熟地整理着东西,又四下里打量着这间普普通通的衣服,随即叹了一口气,“东厂那拨人全都在笑大人该捞油水的地方不捞,反而去受人贿赔给北镇抚司的那些钦犯行方便,没收几个钱却把自己的前程搭进去了。那帮蠢东西!”
“也罢,你也是聪明,在那个位子上,倒是不必像我这般一味谨慎,只要把得准你上头那位就够了。只不过,6丰做人太贪得无厌,总有一天是要栽跟斗的。要是我像他这样大抄家财,那么这一回就是直接流放交趾,而不是舒舒服服去江南养老了!”
袁方哂然一笑,将一套洗的白的灰布衣衫放在了炕桌上,又转过身来:“北镇抚司的那些人如今都放出来了,黄谁杨浮等人如今都已经高升了,夏原吉吴中也是官复原职。虽说我是收了他们家人的好处,这才照应一二,但终究是照应了。他们即便未必感激我这个当初的锦衣卫指挥使,但总不会落井下石。至于皇上”他不会再用一个旧日头号狗腿子,但必然会因此认定我胆小,不然怎会随随便便打我一个,好地方?”
“也是,南京虽说都是闲衙门,但左军都督府却是顶悠闲的一个,不管有什么军务,也决不会劳动到头儿你!”沐宁虽说怅惘,但终究是达观惯了的人,遂笑嘻嘻地凑近了问道,“我到是有一件事好奇得很,大人你和那位林姑娘什么时候能成好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袁方没好气地横了沐宁一眼,随即换上了正色。“我如今是用不上她了,但她一番才能浪费了也是可惜。你既1对人说今天来看我是尽一尽从前上司下属的最后一点情分,又要往我手上挖人,那么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日后她必然能帮得上你的忙。
“老天爷!袁义你把这么一位厉害角色托付给我?”
时情急,沐宁竟是忍不住用上了从前的称呼,眼睛瞪得老大。他随手抓起旁边的青瓷茶盅,也不管里头的茶叶乃是极普通的货色,更不管茶水已经冰凉。只顾着咕嘟咕嘟痛喝了一气,然后才摆摆手说:
“这决计使不得,我家里可是有厉害婆娘在,要知道我有这么一位姑奶奶作下属暗线,恐怕得把我生吞活录了不可。再说了,她的心思全在你的身上
他正说到这儿,创小头忽然传来了一个长随的声音:“老爷,东街那家皮货店使人来送消息,说是您采买的皮件已经到货了,要么现在去取,要么三天后,小的请您示下。是不是眼下就去拿回幕,到时候也不误了起程?”
“你现在去取吧!”袁方想都不想就吩咐了一句,等外头人答应了,他就站起身来,换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林沙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她是个聪明姑娘,没必要在我这么个人身上浪费心思。你也听到了,那边张绰要见我,我得出去一趟。今日该说的话已经都说完了,以后咱们天各一方,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你多保重,别再惦记着我,你那份产业我会让人设法录离出来给你。”
原本还打算开玩笑的沐宁一听到最后这句话,脸上那笑意顿时退得无影无踪。他先是离座而起。紧跟着忽然双膝跪倒在地,一连磕了三个头。猝不及防的袁方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把人扶了起来,正好开口责怪,却只见面前的人忽然抬起了头。
“袁头,当年是你在流民的死人堆里把我救出来的,然后咱们又是一块在街头挣活路,一块在锦衣卫做校尉,一块找路子做买卖,,我能有今天都是你的照应,不论今后你如何,只要有一句话捎来,不管上刀山下油锅,我都一定跟着!”沐宁说着便咬了咬牙,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产业您不用特意录出来给我,您信得过的人我也信得过,若是断了这份联系,以后你我岂不是真的形同路人?钱我不缺,就算缺了,我宁可以后亲自找你要。”
眼看沐宁挣脱了自己,深深一揖后扭头就走,袁方一时之间呆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方才再次叹了一口气。人生无不散的筵席,纵使是他和沐宁多年情分,终也难抵情势变化。
京师的大德绸缎庄如今生意极好,毕竟,如成国公这等顶级勋贵府邸都是指定了专门让这儿送货,其余的次等富贵人家自然更不在话下。眼下大行皇帝二十七日斩衰丧期已过,官员上朝仍得素服乌纱帽黑但其他人只经可以如平素日子那般穿衣,因要胃办女赞嘬颜色的绸缎自然是大受欢迎。
大德绸缎庄京师分号附近还开设着金银铺、鞋帽店、茶馆、酒楼饭庄,一整条街上都是鳞次栉比的店铺,四处热闹非凡。
然而,这会儿紧挨着大德绸缎庄的一座二层酒楼却只坐了一小半的客人,比平日的生意清淡许多。毕竟,就算已经过了丧期禁酒的日子,但屠宰的禁令还未解除,所以能供应的多半是素食。只不过,那些雅座包厢里头是何景象,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比起那些单纯用屏风隔开的包厢雅座,这儿处处都是双层夹板包厢,最是隔音隐秘。
张悼和张越这会儿正坐在其中一间雅座包厢里头,桌子上却只有一些蜜伐果子并糕饼之类的素点。即使如此,两人也无心用这些,直到包厢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从外头进来,父子俩才双双抬起头,看清来人之后就都站了起来。
袁方一进门才看清张绰之外还有个张越,这一吃惊登时非同小小可。上前坐下来之后,他就忍不住责备道:“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你们父子俩也该收敛一些。怎么偏生一块来找我?张越才回京师,不是应该忙愕很么?还有你。我如今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也不劝劝你儿子,一味任他胡来!”
虽然一上来就遭了埋怨,张悼却并不在意,苦笑着看了一眼张越,他就说道:“这些年越儿多承了你照顾,他硬是要来,难道我还能拦着?再说,咱们相认相交那么多年,你要走了,兴许日后就一直在南京住着,这次错过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听得这话。袁方不禁僵住了。打量着这一对眉眼异常相似的父子俩,他心中一宽。随即便叹了一口气:“你们父子俩还记着我,我很感激,只不过,眼下要紧的是你们两个”皇上正在加恩张家的时候,张掉你正在丁忧,这是没法子了,但越儿却是不一样小他还年轻,皇上用人之际,他有的是上升的地步。”
自从当初丧妻之后,袁方就绝了续弦之意小膝下又没有儿女,一直都是孑然一身。即便动过领养一个,孩子的打算,但这些年忙忙碌碌,竟是没曾顾得上这些。只瞧着张越一日日长大,他从旁襄助,几乎就相当于一个父亲。于是口吻中不知不觉就带了出来。
“我今天来找袁伯伯,一是为了告别,二来就是为了此事。”张越见张绰袁方双双一愣,踌躇片刻就开口说,“大堂伯先头对我说过,他如今贵为太师。又执掌中军都督府,带挈张家一门荣华富贵,对于别人固然是好的,但对于我来说却有些妨碍。先头我从兵部平调礼部,便足可见一斑。只不过,张家几乎人人都有升迁,就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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