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斋

第166章（第1页）

恰此时，沈泽棠迎面过来见礼，举止儒雅，神情柔和，一如往常的态。

徐炳永目光阴鸷打量他，手用力端起玉带，沉默不言。

自皇上命查荥阳冬令堤裂案始，他不以为意，这种事儿还不劳自个多费心，下头自有人收拾残局。

哪曾想密传接踵而来，皆是步步晚一步，等他察觉此祸来势汹汹，欲力挽狂澜时，却已兵败如山倒。

直至太子朱煜手持徐镇功的贪墨之证，递于他眼前时，他竟还有些懵圈。

他即救不了侄儿，自己亦被殃及池鱼，来得实在猝不及防，这是他朝堂生涯中、觉得最为可笑的一次。

&ldo;我要与长卿单独聊聊！各位可还有事？&rdo;他紧盯着沈泽棠，沉沉开口。

众官员心领神会，忙作揖告辞，李光启面露担忧，却也无济，遂各自散去。

一时四下无人，徐炳永继续前行，忽又顿足，朝跟在侧右后的沈泽棠，皱眉问：&ldo;长卿你瞧我总走在前头，屋檐悬落雨水次次首湿我衣，你可有法支我一招，如何免去这脏水染身之苦？&rdo;

沈泽棠沉吟会慢道：&ldo;阁老放宽胸怀不在意就是。&rdo;

&ldo;不在意？&rdo;他笑了笑，摇头拈髯：&ldo;都说年轻气盛易冲动，我却不同，年轻时把整盆脏水往我头上扣，都能忍得；如今这把年纪却顿悟出理来，人若欺我时，若忍无可忍、倒无需再忍。&rdo;

&ldo;阁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曾有人敢把你欺。&rdo;沈泽棠抚去肩头檐沿滴下的水渍，顺着汗白玉阶拾级而下。

徐炳永眼神倏得如刀，冷冷哼了声：&ldo;你呀！长卿你把老夫欺的忒惨。&rdo;

沈泽棠心一沉，脚步微顿，面露诧异的看向他：&ldo;阁老何出此言？倒把我弄糊涂了。&rdo;

&ldo;徐镇功贪墨之证，听闻是由你亲自交予太子手上。&rdo;见沈泽棠启唇欲辩，徐炳永摆手阻止，继续道：&ldo;并无怪责你的意思。按吾朝律列，徐镇功是我侄儿，你执行&lso;换推制&rso;无可厚非。毕竟凭我俩在朝野的关系，还未至你能涉险把证物先交于我的地步。&rdo;

顿了顿又说：&ldo;老夫极看好长卿才能，遂举荐你升任吏部尚书，现想来……倒是一厢情愿了。&rdo;

沈泽棠默默听着，直至他语毕，才恭敬道：&ldo;阁老或许误会了。若是荥阳冬令堤裂案交由我主审，岂会有今日之事。可惜皇上钦点刑部、大理寺及都察院主审，我及丁尚书只是监管而已。贪墨之证来时，众人皆在场验查，我委实爱莫能助。更况能把此证交于太子手中，已是竭尽所能，若阁老依旧迁怒，再无话可说。&rdo;

徐炳永目光炯炯看他半晌，终拍了下沈泽棠的肩膀，这才吁口气：&ldo;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你。亏得你把此物交于太子，否则老身只怕也脱不得干系。我且再问你，这物证是何人呈上？可是那新任工部右侍郎秦砚昭？&rdo;

沈泽棠抿唇摇头：&ldo;此物证听闻是一个带孩童的小妇递于衙门皂吏，再由皂吏呈上。秦砚昭是阁老的学生，若真是他所为，倒其心可诛。&rdo;

徐炳永听他此说，又不确定起来，已行至轿前，遂恨恨啐一声：&ldo;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rdo;

再不提秦砚昭，只撩袍端带入轿，却又掀起轿帘，朝沈泽棠道：&ldo;最近烦恼，倒忘同你说了，我那管事徐世威有眼无珠、已被老夫杖责百下撵出府去。&rdo;

&ldo;劳阁老费心。&rdo;沈泽棠微微颌首，神色很淡静如常。

徐炳永不再多说，荡下帘子，由轿夫抬着嘎吱嘎吱离去。

……

徐泾焦急的等在吏部衙门前，见沈泽棠背着手慢慢走来，忍不住迎上劈头就问：&ldo;徐镇功贪墨案怎样了？&rdo;

&ldo;我履袜皆湿透，去打盆热水来。&rdo;语气很浅淡，面庞严肃，不想多谈的模样。

徐泾用衣袖抹把脸，暗自腹诽，奇怪了，明明有轿不乘，却非要走回来，辰时一场大雨，这地上四处淌着水。

伺候着沈泽棠洗过脚，重换上新的履袜，看他安静的坐在紫檀雕花椅上，垂首开始吃茶。

&ldo;二爷……！&rdo;徐泾想问又不敢问，心里如猫挠般难受。

沈泽棠这才抬头看他一眼，颌首微微笑了：&ldo;徐阁老果然乱了阵脚。&rdo;

&ldo;此话怎讲？&rdo;徐泾精神一振，目光熠熠。

沈泽棠低声道：&ldo;此为贪银百万大案，证物中有本荥阳知县李泗的记事册，其中记载：万两白银托镖客偷带至京城，直送入某高官府中。很是古怪，暂不管它。太子把此物交由徐阁老，他怕受侄儿牵连，索性今日呈供与皇上，演了出大义灭亲的戏码。此时徐镇功及相关官吏正被抓送刑狱受审。依律例定是要秋后问斩的。&rdo;

徐泾有些不解：&ldo;大人为何不直接奏疏皇上，以皇上的脾气，徐阁老免官罢职再所难免。&rdo;

沈泽棠摇头叹息：&ldo;你想的简单了。皇上虽把持朝政，但数日观其形色晦暗，病体难康。太子与徐阁老唇齿相依，即便徐阁老被免官罢职，旦得太子继位，他必定官复原职，到那时，吾等又该如何自处？你要记住，百年大树盘根错节，错综牵连，若不能一力拔除，只得候机剪修，更多时需独善潜修，韬光养晦，静待天时。&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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