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书桌上铺开了纸砚,誊写她这几年在赌坊里收集到的账册。
竹安推门进来,在门口站了片刻,开口劝道:“主子说这些都不急在一时,姑娘早些休息吧。”
芙蕖笔下不停,头也不抬,甚至还可以一心两用,她对竹安道:“颍河里捞上来的那位……你们是特意找了个死人,还是找了个活人现杀?”
竹安和吉照又都作哑巴了。
芙蕖写过一页,搁在旁边晾着。“主子有心要瞒,这事儿原不该叫我知道,可不巧意外被苏小姐撞见,她又告诉了我。那位姑娘替了我的名字死去,我总该知道她姓甚名谁。”
竹安:“您怎么不自己问问主子呢。”
谢慈不开口允准,她们谁也不敢向芙蕖吐露半个字儿。
芙蕖叹气,她倒是想。
即使竹安不肯说,芙蕖心里也隐隐有猜测。
燕京城里盯着她的眼睛那么多……做戏若不逼真,怎能骗得过那些老狐狸?
竹安和吉照见劝不动她,索性陪了她一整晚。
芙蕖用了一夜的时间,默写了厚厚一沓纸张。
沉甸甸的,是已经烂到根了的朝堂。
单陈王一家,便独占了一半。
贪污军饷,买卖官职,结党营私,残害忠良,屠杀百姓以充军功……
芙蕖将笔往桌案上一掷,狼毫残留的余墨,在宣纸上画出一笔疏淡的痕迹。
芙蕖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腕,转头看到窗外已经升出了薄光。
赌坊。
刑部侍郎从老板娘的榻上滚了下来,一个小吏正神色焦急地侯在门外。
刑部侍郎披上衣服,满脸虚相地出门:“怎么还找到这儿来了?有屁快点放!”
那小吏请侍郎大人移步到远一些的清净地儿,道:“大人,咱昨儿捞上来的那具尸体,刚被陈王府的人带走了。”
刑部侍郎整个人一激灵,困意全吓飞了:“陈王府?是陈王?还是别的什么人?”
小吏答:“是陈王世子。”
身后门吱呀一响。
老板娘春睡刚醒,石榴红的肚兜歪歪斜斜挂在身上,抱着胸倚在门前,瞧着他们。
小吏顿时哑了嗓。
刑部侍郎瞧一眼老板娘,脸上露出几分讨好的笑:“醒了?怎么不多睡会?”
施婳冲他一扬下巴:“陈王府怎么了?说说,我也想听。”
小吏觑着侍郎大人的神色,小心道:“陈王世子得到消息,亲自带人走了一趟,说人既已死,总该入土为安,一代佳人,不该落得这么个下场,他要将人带回去,妥善安置。”
施婳倚着门长叹:“世子爷还有这份心呢!”
刑部侍郎有些疑惑:“怎么,你那姑娘和世子爷之间?”
——“清白。”施婳义正辞严,道:“我们家芙蕖姑娘手握乾坤,多少贵人的身家性命都攥在她手里,她是吃手艺的人,她的身心必须清清白白,不偏不倚,才能叫人安心。”
这话不难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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