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很简单,这一年来,岳飞在济州,几乎无一日闲暇,习武读书练兵作战,却是见识不同以往,他清楚知道,史书上记载明白,本朝太祖当日能起势,便是靠他义社十兄弟相助,以至于最后黄袍加身。
这个时候,这十个都有几千兵的统制在国乱之时,整出来一个十兄弟结义,让中枢和东京这里怎么想?
非只如此,那个最先起哄的桑仲并非寻常人物……桑仲是种师道部下小校出身,与留在东京城的郦琼一样,都是有见识的那种,这种典故他未必不晓,但若是知晓,还搞出这种事来,那到底存的什么心?
这里多说一句,岳飞此时见识不同往日,做了大半年镇抚使,经历了那么多事,再去看昔日东京留守司的同僚,便早已经大略能想到谁是有本事的,谁是没本事的,谁是能用的,谁是要提防的了。
譬如只说本事,乃是郦琼、桑仲、曹成、王善、张用、马皋夫妇这六家最能战;
再譬如只说可靠,乃是马皋夫妇、张用、刘文舜(刘和尚)、李宝(病关索),以及与岳飞隐隐不对付的郦琼这几家可靠些;
还有几家人云亦云的,乃是李宏、马友、徐彦等人;
而除此之外,桑仲、曹成、王善以及降了金人的张遇这几个人,或是心高气傲,或是对大宋内部体制不满,平日里多有不妥言语与举止,只是宗泽手腕有点高,也就是有点不妥罢了,此番宗泽病倒,本该提防一二。
然而,话虽如此,金人南下,却又将水搅的一团糟,众人早就因处境和立场各有境遇与表现了:
一窝蜂张遇见到金军主力之后,干脆降了金人;
平素将‘天下大乱,穷富贵贱重定’挂在嘴边的张善却因为与韩世忠一起屯驻在一座城中,反而没了多余话说,比谁表现的都可靠;
郦琼是相州人,乃是读书人出身,文武双全,与人和善,只是来得晚,之前只做了统领,但此番大局重压之下,却因为恰好留在东京城内,又遇到乡人杜琼上位,便即刻升了统制,总揽东京留守司在城内的残余力量,成了东京城内仅次于岳飞的大将……但不知为何,这个素来与人为善的郦琼成了统制之后,反而对岳飞显出几分愤愤不平来;
至于张用,本来是个可靠的,但他屯驻的鄢陵挨着前线,面对着韩世忠麾下大将刘宝屡次要求他出击,自杀性的去救韩世忠,颇有不服,反而干脆弃城而走,撤退到了身后的扶沟;
而扶沟周边,如张用这般溃军、败将颇多,这次结义的十统制便是在彼处汇合的,计有马皋、桑仲、张用、曹成、刘文舜、李洪、马友、徐彦,外加两个今年新来的,岳飞不清楚的戚方、刘忠,正好十个统制,就在国家危难之时,选择了作壁上观,成了结义十兄弟!
而十兄弟一旦结义,十家残存兵马汇集一起,约有三四万众,却是不好处置了。
回到眼前,一丈青作为使者过来,面对岳飞诘问,却是将他们的意思说的非常干脆:
首先,河北出身的开封府尹杜充转正,他们是愿意接受的;
但与此同时,因为之前的败退和种种作为,再加上宗泽病倒,他们也有些心慌,生怕被有‘嗜杀’之名的杜充砍了,所以他们十个统制一时不敢亲身来东京,而是期待杜充引兵过去,方便他们戴罪立功。
一丈青将这番言语说给岳飞听,便是想请岳飞这个杜充老乡去做个中人。
那岳飞还能如何呢?之前王彦的羞辱他都忍了,何况是这种事?
于是乎,岳鹏举便主动求见杜充,将王彦抵达,以及京城南边十统制的意思转达了过来,却意外的没提什么结义十兄弟之类言语。
“如此说来,王彦真就引着实打实的两万兵到了?”
杜充是哲宗时期的进士,今年都六十岁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婿都已经出仕,算是此间公认的资历大臣,再加上容貌端庄严肃,倒是颇显大臣风范,但他在后堂闻得如此好消息,却反而有些失望之态。
“是!”岳飞拱手严肃以对,引得旁边侍立的郦琼冷眼旁观。
“城南十统制也愿意听我调遣,只是一时畏惧,所以愿意整顿兵马在南边等我?”杜充继续负手回头追问。
“不错。”
“他们兵马有多少?要实话。”杜充拈着花白胡须,一声叹气。
“我问过马夫人了,实打实还有三万六七千众。”岳飞回答干脆。
“城内原有两万兵,一万守军,一万周边溃散兵马,你又带来一万六七,这加一起便是七万,再加上王彦两万,那不要管韩世忠、李彦仙什么的,咱们本就有九万兵,然后真就可以即刻出八万大军?”杜充愈发蹙眉不止。
“不错。”
“然后还都愿意听我指挥……”杜充摇头不止。“如此一来,岂不是再不能拖延,反而要即刻出兵了?”
岳飞听得不对路,本能便问:“恩相能难道不准备出兵?”
杜充连连摇头,这次却没有说话。
ps:困死了,好久没这么趴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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