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了翻身,再无心睡觉,穿好衣物打着哈欠准备下楼去看个究竟,昏暗的走廊里,我举着一盏油灯,光线闪闪晃晃,在走廊两边的白墙上投射了几道晦明晦暗的影子。我的脚步声很轻,可走着走着,却觉得这脚步声似乎有些杂乱,我心中一惊,慢慢放稳了速度,所幸悄悄的立在走道上不动。
“哒、哒、哒”轻缓而有节奏的声音慢慢响起,仿佛就在我的身后,期间还夹杂着楼下那纷杂的谩骂声。我猛然回过头,灯盏的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我一路走过来的地方,却见那有些泛白色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几个脚印。黑色的泥土印淡淡地躺着,那还散发着一股花味的泥土芬芳瞬间传遍了整个走道,我看着又几分熟悉的黑土,慢慢蹙了眉,又举着灯,打量了这四周一圈,这才慢慢往楼梯口的地方走去。
大堂的橘黄色的灯光慢慢出现我面前,伙计隐忍的声音委屈而卑微,时不时从楼道里飘过来。我上前走了一步,从楼梯口处拐下来,这才看见大堂的正中的一张方桌上,一个彪形大汉一脚踩在长椅上,一手将桌上的酒壶拎在手中,陡然竟往客栈的一名小伙计身上砸去 ,便破口大骂:
“老子上你们家吃饭,那是看得起你们家!这一斤酱牛肉都是怎么做得啊!老子吃着一点嚼劲都没有,你们是不是耍着我玩呢!啊?!”
语毕,桌上的那盘酱牛肉便被他浑圆粗壮的大胳膊一下子给挥至在地。
掌柜的陪着笑脸上前,“这位爷,您要是不喜欢这口味,我让厨房的大厨给您再做一盘,你看成不,这楼上的客人们都睡着了,若吵着了他们,小店这生意?”
掌柜身旁的伙计一时口快插了一句嘴:“咱东家可是这城西的萧家的大少爷。”
我倚在栏杆上,熄灭了手中的灯盏,阴影中的我静静的看着大堂里的一切。那一身膘肉的大汉忽然对着身后的两个跟班咧着嘴巴,仰着头大笑了三声,最后竟有些嘲弄的质问着:“萧家?那个病秧子,长得一副女人样,天生就适合活在爷胯、下的那个少爷??啊?哈哈哈哈……”
他身后的小喽啰们也随着他开始肆无忌惮的狂笑起来。
灯光下,是掌柜那张铁青的脸,已然快扭曲变形。
我正琢磨着是否下去再加点猛料,忽然,大堂的灯光被一阵奇异的风瞬间吹熄,惊呼声在黑暗中时起彼伏。
“都傻愣着干嘛,快给老子把灯点上!!”
那是大汉的零零碎碎的咒骂声,黑漆麻乌的一片,店小二点灯不小声撞到的板凳“碰”的一声倒落,大堂敞开的大门里吹来了一阵极为寒冷的阴风,一下子,沉溺在黑暗中的人们停止了发出声音,唯余那轻微的隐忍的喘息声轻轻回响在耳边。
忽然,极为恐惧的尖叫声响起,那声调异常高耸的惊叫要将此刻身上紧绷的弦彻底给震断,在没有光线的黑暗中,那声惨叫落在耳中更为灵敏清晰,像是在面对修罗鬼刹时看见死亡的绝望,没有鲜血,没有刀刃,只有那一声惊悚得让人开始颤抖的声音慢慢侵蚀骨髓,那是一场听觉上的折磨。意外的,我竟然有些慌张的跌落了手中的灯盏。
那声音,像极了刚刚嚣张的三大五粗的大汉。
铜做的灯盏一落地,就像是一扇窗户,猛然被打开,宽阔的大堂瞬间犹如昼夜般亮堂了起来,那双以及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在接触到光亮时极其不自然的半眯着,直到我用手遮挡着,然后慢慢地,慢慢地,睁开自己的眼睛。
地上,掌柜和伙计早已吓得哆嗦在地上,抱成了一团,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慢慢走下楼梯,踏着那一节节木质的台阶,慢慢从弯折的楼梯上走下来,直到脚尖落下大堂大理石的地面上,我抬起眼,那凌乱的木凳之间,横躺着三具似乎还很温热的尸体,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身体像是被抽干了一番,那白色的骨架上只包了一层薄薄的皮,就像一具具新鲜的干尸般,那凹下去的胸膛,还冒着体内的热气,有些幽幽。
大堂的门窗被吹得簌簌作响,掌柜的似乎没见过妖物如此明目张胆的害人,到了现在心神还有些恍惚,掌心中竟微微有些刺痛,我有些狐疑的摊开了掌心,一道黑线搜的从掌心下微弱的纹路中穿梭而过,直直奔向我的小臂。
我将撸起得袖子缓缓放下,慢慢转过头,看着还在扇动的窗户,这东西我最熟悉不过,巫族的蛊虫,我还亲手养殖了几只,不过我对蛊虫的天分不高,那几只不过几日都死了。
我一眨不眨的看着窗外,忽的,一道轻曼的白色纱衣从窗口吹过,我看了一眼地上,赶忙从大堂里追了出来。宽敞的大街道上,大红色的灯笼微微随风摆动,寂静的街道令一头,一头黑色长发的女子背对着我,她的双脚悬浮在空中,长长的纱衣从她的身侧慢慢垂直在地上,慢慢地曳动着。
我敛了神,警惕的一步一步走进,天空的圆月周围晕散了一层浅浅的光晕,皎洁的月光洒在灰白色的地面上,照得这长长的街道亮堂堂的,远处的那个白色影子仿佛失去了生命般静止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忽然,她转过了头,黑色的刘海下,那张我再也熟悉不过的苍白的脸,浮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嫣红的唇瓣如涂满了浓艳的血迹般,她慢慢抬起了衣袖中的那双手,长长的指甲上,红色的血迹如最昂贵的指甲蔻,掌心中一块艳如心头血的红色石头,在月光中发出了森冷的光芒。
阿以?
是阿以?
竟然是阿以?
为什么是阿以?
我脚下似乎如灌了铅石般再也挪动不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不远处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对着我投以一抹让我实在欢喜不起来的微笑。
她忽然收起了手,慢慢地垂下手臂,风鼓动起她长长的衣摆,白色的纱衣飘动在半空中,地上,她的影子投射在我的脚尖,只要我一伸手似乎就能触摸到,可我却僵硬着手臂,竟然有些使唤不动。
忽然,她动了一动,朝着街道的另一头便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及腰的乌黑的长发凌乱的飘散在一尘不染,洁如白雪的纱衣间。
直到那抹白色的影子就快远离我的视线前,我才收拾好自己的错愕,心神恍惚的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甚至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我一直尾随着她,看着她飘进了一家大宅,然后,我停住了脚步,两个系着白色绫带的凶煞的石狮子分外的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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