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说的话,差不多就这些,不出意外,今天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参加完这场婚礼,我就得上飞机了。”他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笑起来,“小远,我来帮你打破魔咒吧?给你个临别礼物,也算是向你赔礼道歉。”
他往前走半步,俯下身,悄声在夏安远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很利落地跟他们挥挥手,带着纪棠离开了。
他一走,纪驰的手也就立刻收了回去,夏安远转身时跟一脸云里雾里的许繁星对上了个眼。他坐回座位去看纪驰,纪驰脸上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
他想了想,凑近纪驰,低声说:“驰哥,我可以解释。”
纪驰淡淡看他一眼:“该解释的,不是已经解释过了。”
“再解释一遍也可以的。”他忽然想到了句话,“我听说过一句话,如果我们去忏悔而不坦白,罪过就仍旧是罪过。那我多坦白几遍……”
纪驰打断他:“没这个必要。”
生气了。夏安远心道果然。
他想他大概猜得出纪驰因为什么生气。
“让我坦白吧驰哥,给个机会。”
纪驰把目光移到别处去。
“我坦白,”于是夏安远又凑近一点,声音变得更小一点,几乎是耳语,“他说的那句话,是那时候他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回答。”夏安远有些不太好意思,这话说出口太矫情了,“……我告诉他,我是石头缝里的小草,你是我摸不到的月亮。”
夏安远看到纪驰眨了眨眼睛,然后睫毛垂下来。
夏安远继续悄声说:“他刚才跟我说,其实不是这样。”
他说,石缝里开出来的草花最漂亮,月光偏爱这种漂亮,所以只照在你一个人身上。
婚宴结束之后是下午茶和晚宴时间,基本上只留下一些重要宾客和亲朋好友。
下午许繁星他们几个去打牌,最简单的斗地主,本来是齐铭拱着夏安远一起打,但夏安远真是非酋到家了,一连摸了好多把臭牌,许繁星脸都快要笑烂。最后没办法,兜里带的钱快要输光,夏安远还是求在一旁悠闲喝茶的纪驰来替了他,中途借着叫服务员加水的机会,偷偷把中午缺的那顿药给吃了。
晚上的宴席自由一些,因为天冷,还是在室内,现场换成了一支爵士乐队,两位新人先跳了一曲开场舞热场子,愿意跳舞的都跟着上去跳,余下的三两成群各自分散敬酒聊天。
其实这种晚宴长辈很少出席,但纪乔两家的结合稍显特殊,关系亲近的几家老老少少都留在了这。纪驰父母也不例外。
晚宴比午宴活泛得多,因此再没法像中午那样完全无视他父母的存在。注意到叶湘有意无意多看了自己几眼,夏安远悄悄问纪驰,如果不去打招呼会不会不大好,纪驰只是平淡地说了句,“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
指的是自己还没把纪驰追到手吗?
这倒也是,即使现在自己被纪驰带到他们面前,又该以什么身份向他们介绍呢。
只是没想到纪驰父亲竟然会端着酒杯亲自过来。
“人都带到了这里,”他淡淡看了夏安远一眼,对纪驰说,“也不介绍介绍。”
纪珉,这人的姓名可谓是如雷贯耳,夏安远高中时就常听同学提起,但实际上这是他和纪珉的第一次见面。
起先只是远看,就觉得纪家两父子像极了,这么一凑近,夏安远几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真的好像——不是五官肖像,是神态气质太像,一样冰冷、一样有让人望而生畏的压迫感。仅凭外表,完全看不出来纪珉的真实年龄,说他只有三四十也有人信,但他眉心有条淡淡的竖线,是常年皱眉才会留下的痕迹,叫人看上去不怒自威。
一想到站在自己面前这人是京城叱咤风云多少年的人物,是纪驰的父亲,夏安远就涌上一阵灭顶般的窒息——毫不夸张地说,这人如果要想对自己做什么,哪怕是想要自己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恐怕也只是动动手指的工夫。
“说好了的,事情没办成之前,我们互不打扰。”纪驰的语气同样冷淡。
“那今天算我越界?”纪珉嘴角竟然有笑一闪而过,他又看向夏安远,音色要比纪驰的更低沉,“小远?是叫这个名字吧?”
被他这么一叫,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夏安远礼貌地对纪珉笑了笑,主动做自我介绍:“纪叔叔您好,我叫夏安远。”
那视线带着锐利的打量,夏安远摸不清楚纪珉的态度,他将这个笑一直保持着,掩盖住自己深重的呼吸。
“很多年前,我儿子告诉我他喜欢男人的时候,”半晌,纪珉开口,“我就知道了你的名字。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站在他身边的还是你。”
他问夏安远:“小伙子,我不信你们两个天生就是同性恋,真的改不了吗?”
纪珉问这话的时候脸色沉了沉,他们站的地方周围没什么人,因此没人能听到他们在聊些什么,但大家还是会时不时向他们投来别有意味的目光。
在他们这圈子里,男人玩儿男人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把男人带到自己亲朋跟前,之前还从没人这么干过。
夏安远没料到纪珉会问得这么直接,他深呼吸一口气,想了想,抬眼直视纪珉:“叔叔,我和驰哥的确不是天生就喜欢男人……对我来说,性向也许可以改,但对驰哥的喜欢……恐怕我这辈子都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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