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昌“咦”了一声,仿佛刚看见华安安似的,忙摆手请华安安坐下。但是他并不搭理华安安,而是对费保定说:“范大这次栽得惨了,被童梁城连下七城,亏他还蛮不在乎。”
费保定呵呵一笑,说:“范大豪放不羁,胜负于他如浮云也。”
张世昌从案几上取出一个文牍,递给费保定说:“这十局棋谱都在里面,费兄可以在王爷跟前交差了。”
费保定谢过张世昌,轻抚着文牍说:“普天之下,和亲王只认范大一个国手。看到范大败得如此恓惶,怕也要皱眉头呢。”
华安安拘谨地端坐在太师椅上,目不斜视,只望着费保定那张不断开合的嘴,和嘴角不断抖动的两撇胡须。他什么也听不进去,因为他已经气蒙了。
自从做了棋手,无论走到哪里,都受到人家的热情招待,他从来没有受到如此傲慢无礼的冷遇,他真后悔来到当湖自取其辱。本想看看范西屏的庐山真面目,谁知却扑了空,白白耽搁两天时间,真不如留在杭州游览西湖。
费保定讲了自己在磁溪县和处州府所遇到的趣事,不忘把华安安吹嘘一番。张世昌不由得侧目扫了华安安一眼,若有所思地说:“杀败吴老虎,也当真有趣。”
聊天的兴致渐入低潮,张世昌说:“令妹离开时,要我转告费兄,她和范大一行人可能住在秋涛阁,也可能去贾相公府打秋风。费兄去这两处地方寻找令妹,应当错不了。”
费保定对张家的款待谢了又谢,起身告辞。张世昌连忙挽留,不停眼地望着华安安。费保定心想,张世昌一定是对杀败吴老虎的华安安心存好奇,是诚心挽留的,便答应住一宿再走。
一位管家提着灯笼,领费保定和华安安去客房休息用餐。
两人洗过脸,品着香茶,等待饭菜。费保定乐滋滋地说:“张家宅院够气派。”
华安安哼了一声,说:“我看他们也是势利眼。”
费保定一口茶喷到半空,连忙上前捂住华安安的嘴,惊慌失措地张望窗外,低声叮嘱:“千万不敢这么说。”
华安安拽开费保定的手,愤愤然地说:“瞧他那样!”
费保定摆着手说:“我的爷。要想在棋坛混口饭吃,要想混出个天地,这家人开罪不得。休要再提,小心砸了我的饭碗。”
仆人端来菜肴、甜点和一壶酒。费保定赏了仆人一把钱,撸起袖子,先饮了一盅酒,咂咂嘴说:“我可饿坏了。这是常例饭,三品以上的客人才有资格。在江湖上,棋手的品级很重要,没有品级,你的手段再高强,人家也当你是野路子。没人会敬重你。”
华安安看菜肴很丰盛,叹了口气,也拿起了筷子。“你们的品级是哪个部门给评定的?”
费保定满嘴是菜,口齿含糊地说:“你说广西话我听不明白。”
华安安用筷子敲着瓷盘,咽下口中的食物,说:“谁给棋手评定品级?”
两个人狼吞虎咽,顷刻间就吃得杯盘狼藉。
费保定说:“棋手的品级是公认的,不用谁评。大家互相切磋,谁几斤几两心知肚明。郭铁嘴喜欢给人评定品级,你如果去北京,我带你去听雨轩找他,让他至少给你评个三品。以后出门,就会有这样的款待。”
华安安吐吐舌头,说:“我可不敢去那么远。”
费保定正想开导他,管家在门外向他招手,说:“费爷,借步说句话。”
费保定连忙走出房门,两人在院子里嘀咕了几句。费保定又回到房间,对华安安说:“恭喜老弟。”
华安安不解地望着他,问:“怎么?他们想给我三品待遇?”
费保定说:“适才经过我一番推崇,张家人看你入眼,想欣赏你的棋艺。刚好这里有位客人,张家相公想让你和他切磋一局。这可是在棋坛露脸的良机,不可错过。”
华安安挑着牙缝,沉吟了一下。真烦,走到哪里都要陪这些业余棋手下棋。不过,虽然愤慨张世昌的冷淡,可是人家的晚饭并没有歧视他。他吃的相当惬意。“好吧,就陪他们玩一局。要不,他们还以为你是在吹牛。”
他从褡裢中取出洒金檀香扇,模仿桐城公子的架势,踱着方步,跟着管家和费保定,来到湖边的一座阁楼。
阁楼内灯火通明,香气弥漫,物品家具富丽堂皇。正当中摆着棋案,几位斯文儒雅的老老少少正坐在一边闲聊,七八个丫鬟仆人捧着茶盘香炉,来回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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