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太阳透射了进来,屋子里光辉灿烂,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阳光多么充沛的午后啊。
丫丫躺在床上,半拥着柔软的棉被,白皙而修长的腿露在外面,在阳光下闪耀着熠熠的光辉。丫丫正在熟睡中,轻微的鼻息,长长的睫毛,那红润的脸蛋就像一个熟透了的散发着诱人芬芳的水蜜桃。
门悄悄开了,一个男人捧着一大束鲜艳的野花钻了进来,他刚刚从草地里践踏归来,鞋上沾满了绿色的草汁。他走到丫丫的床前,将鲜花轻轻放在丫丫的枕头上,俯下身子看着,然后把嘴巴凑到丫丫那饱满的像是两瓣肥美多汁的橘子一样的嘴唇上,吸吮起来。“你胆子真大啊!”丫丫呢喃一声,薅开棉被,抻出藕段儿般的手臂,将那个男人揽在怀里,——这个时候她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我们。
“老鼠!”丫丫大叫道。
——我和祖母被惊得跳了起来,“啪”的一声,我从窗台上掉在了地上。
丫丫推开趴在她身上的那个男人,抓起床边的一根球棍冲了过来,追打我的祖母。
我非常利索地钻进了洞里,——这是一个很隐秘的小洞,它在墙角落里,是我祖母耗费了很长的时间打出来的,从这个小洞里,我的祖母曾经是那么从容不迫地带回了那么多的好吃的,有蛋糕,有核桃,有鲜枣,有花生豆……有一次她甚至给我带回了一条新鲜无比的尚在挣扎中的金鱼。
——在这个小洞里,在祖母的安慰呵护下,我度过了我生命中最为痛苦的那段时光,让对黄眉毛的思念和哀伤,慢慢地沉淀在我的心灵深处,不再似过去那么汹涌澎湃,一次次地将我淹没,几欲要我性命。就在我开始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的时候,我的祖母却遭遇了厄运。
我趴在洞口,喊叫着祖母,要她赶快过来,只要她一钻进这个洞里,我们就安全了。祖母听见了我的喊叫,她忙不迭地奔跑过来,却一不小心地撞在了桌腿上,这一撞,祖母完全昏了头,她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在原地打着圈。我看见丫丫举起球棍,猛地砸下去,我尖叫一声,闭上眼睛。
——祖母骨头碎响的声音,由此成了我挥之不去的噩梦。
是的,我是老鼠。
我祖先住的地方叫秦村,我现在住的这地方叫爱城。
我知道。真的,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你们这些恶心老鼠,却比老鼠更为恶心的人类,你们是不会相信这都是真的,你们会嗤之以鼻地给这个故事冠以荒诞不稽、离奇怪异、无聊可笑,你们会给我栽上中伤诋毁你们的恶名,说我是谣言家,骗子,是告密者,是小偷,是破坏者……
你们会辱骂说我胡编乱造,因为你们总是自以为是光明磊落的,是善良真诚的……
你们自然是会封杀这个故事的流传,不准它出版,逮捕讲述这个故事的人,对那些听了这个故事的人进行集中教育,灌输给所谓光明的思想……。我对你们将要采取的和已经采取的一切手段和措施,都了如指掌。
—— 但是我依旧要肯定地说,你们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的,谁都无法阻挡一个故事的流传,就像再严密的屋子,也会有阳光透进来,如同我们经常爱说的一句谚语那样:再严密的指缝,也会漏出米粒来。我说了,任何手段,任何人,包括风,也包括沉默的黑夜和虚伪的黎明,包括监禁和流放……,都无法阻止。
故事的开头,得从我的曾祖父开始了。
1、
我曾祖父的名字叫大骨头。
说我曾祖父,就不得不说他所在的那个叫秦村的地方。秦村偏僻,但是却很富足,因为这片土地上似乎有出产不完的玉米、黄豆、小麦和水稻。——在爱城曾经遇到一位从乡村来的乞讨者,我的慷慨让他很感激,我说,我的祖先也是乡村的。他问哪里,我告诉了他我曾祖父的名字和秦村。我曾祖父的名字好象并没有引起那位乞讨者的重视,但是那个叫秦村的地方却让他的双眼放光。他说,哦,秦村,那可是一个好地方,有一年庄稼丰收了,东西藏在洞子里没吃完,第二年就生长出了小苗子,到了秋天,竟然果实累累。
但是富足的土地却很难让她的子民都富裕起来,秦村的土地所出产的财富都敛聚到了一个叫秦满仓的人的手里。秦满仓是秦村有记载以来最富裕的人,所有秦村的人的所有劳动,好象都是为了他的仓库更加丰盈。后来秦满仓死了,他积累的这一切,又落入了一个被他称之为“狗”的人手里,这个人叫秦麻子,据说秦麻子是秦村有记载以来最狡猾、最刻薄、甚至可以说最有能耐的家伙,关于他的传说,只要还有一个秦村的人,或者还有一只秦村的老鼠,都会流传下去。
——但是最清楚他的,莫过于我们的家族。我的曾祖父把我们的家,就建造在那幢发生了很多离奇故事的高深的宅子下面最隐秘最黑暗的角落里。
——其实这个宅子,并不是秦麻子的,而是他谋取秦村最大的东家秦满仓的。
秦麻子长得很难看,五短三粗,脸上有许多水痘过后留下的斑点。他的东家秦满仓,那个走路吃饭干什么都总是哮喘不止的病恹恹的老男人并不把他叫秦麻子,而是叫“狗”。
秦麻子不是秦村人,他流落到秦村的时候正是玉米收获的秋天,那时候他的身份是乞丐。这一天。秦麻子从早晨讨到后晌,也没有讨要到半点吃的,他饥饿难耐,就把乞丐最重要最重要的品质丢了,他想到了偷。作为乞丐,秦麻子自然知道“饿死不偷”的好处的,秦村是秦麻子所遇到的最富足的地方,他想在这里长住下来,定点乞讨,因此,就不能坏了自己的名声,招惹人家厌恶。但是他却鬼差神使地把手伸向了地里的玉米棒子。刚把玉米粒儿塞进嘴里,还没嚼巴两下,秦麻子就被一群人围住了,这些人高举着扁担,就像在秦麻子周围耸立起了一片林子。秦麻子吓瘫了,他以为自己马上就会被打成肉酱,却不料那个叫秦满仓的东家递给他一根扁担,说,你把地里的玉米给我担回村子里去,我们就不打你了。为了防止秦麻子逃跑,秦满仓把一根绳子拴到他的脖子上,叫两个小孩跟在秦麻子的后面,如果他想逃跑,就拽一下。担了一趟,秦麻子就累得要死要活的,最可气的是,那些拽着绳子的孩子,总在后面“驾驾驾”、“吁吁吁”地叫着,把他当做一只牲口似的驱赶着。秦麻子被那些孩子拽到地边,瘫软在地上像只死去的老鼠。秦麻子说,我又累又饿,实在动不得了。秦满仓举着扁担说,那怎么办?秦麻子说,你饶过我吧。秦满仓说,这怎么行,说话得算数啊,这样,你躺好,不要动,我们打你吧。秦麻子找不到更好的办法,点点头。随即,扁担就像雨点般落在了秦麻子的身上。
一天过后,秦麻子才醒过来。他以为身上刚刚添上的伤痕,会增加他讨要的资本,赢得大家的同情,但是他偷盗玉米棒子的事情,很快传遍了秦村,谁对他,都是一种厌恶的表情。秦麻子实在不想离开这富庶的秦村啊,他固执地一家一家地讨要,但是总被人放出狗来咬他,或者被人吐得满脸唾沫。秦麻子不相信,他在秦村会讨要不到一口吃的!他爬到了秦满仓门口。秦麻子讨要到了一个玉米面做的金黄的饼子,油炸过的。秦满仓刚讨过门的女东家月秀拿着那个金黄的饼子还没走到秦麻子的跟前,秦麻子就被那喷香刺激得打起了响鼻,而且感到一阵阵昏眩。秦麻子刚把那金黄的油炸的饼子塞进嘴里,就被秦满仓一棍子打在后背上,他“扑哧”一声,饼子喷了出来。秦满仓用棍子一拨,那金黄的饼子打着滚儿,滚到了不远处的一张狗嘴里。秦满仓说,喂狗吧,喂狗还能逮住几只老鼠呢。
秦麻子并没有离开秦满仓那高大幽深的宅院,他不时敲敲门,哀求两声,然后围绕着宅院兜一圈,就像一只被关在了门外的狗。秦麻子坚信不疑,女东家月秀会再次送给他一个金黄的油炸玉米饼子的。但是两天过去了,女东家月秀并没有出门来给他金黄的油炸饼子,他敲门的动静越来越轻,哀求的声音越来越小,爬行的动作越来越迟缓。秦麻子还是决定不离开这个宅院,不离开秦村,——他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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