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卑职不希望因为这桩亲事影响……”
“薛齐,当官不要过度拘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学不会?”
“是。”
道别恩师,薛齐心中涌起一股郁闷的感觉。自从两年前江家倒下后,朝中逐渐形成两大势力,一为恩师守成持重的翟党,一为锐意革新的陈党;而恩师曾为皇上在东宫时的太子师傅,夫人又是太后的表姐,新皇即位,百废待举,自然多所仰赖,一年前正式委以内阁首辅重任,从此恩师在朝中的地位坚不可摇,完全将陈党踩在脚底下。
卢衡权衡形势,很快就选边站好。
卢衡懂得明哲保身,无可厚非,他是老好人一个,谁都不得罪,谁都是朋友,这也是卢衡在官场打滚数十年的生存之道。
然而,不谙政事的女儿却成了谋求利益的“祭品”;当初,卢衡不也将女儿嫁给权倾一时的江家?
恩师摆明了不喜他娶卢家小姐,之所以留下卢衡,也是此人无功无过,听话顺从,事事配合,没有理由拉他下来;可一番话倒像是给了卢衡、也给了他极大的面子。
如今他若执意不娶,他绝对相信卢衡自有办法再去找一个对卢家有利、也愿意接纳卢家小姐再嫁为妻甚至为妾的官商人家。
一个被休离的千金小姐,带着两个孩子,能过上怎样的日子?
深秋风寒,空旷的明庭卷起沙尘,遮蔽了宫殿和晴空;退朝的朝臣们三两成群,准备回去各自的衙门办公,前头有人找了翟太师寒暄,一行人转往议事房,去谈那永远纠葛复杂的人事和国事。
薛齐独留后头,缓慢踱步,仰看天边被吹得越去越远的云朵。
她的信,措辞委婉,真情流露,而意志坚定,更不可忽视。他反复诵读,早已熟记内容,也将那娟秀的字迹深深刻入心版。
琬玉,她的名字叫琬玉。她不以女子惯用的“妾”自称,也不写“我”、或“余”,对他不用敬辞,提及自己也不用谦辞,而是毫不避讳地落下她的闺名,就像她卢琬玉本人亲自出面,与他平起平坐对谈。
为了不与孩儿分离,她要求他拒绝婚事;话说回来,若他愿意让她带着孩子一起来呢?
还是娶了吧。非关政治,非关利益,非关怜悯,非关同情,不必想太多,只是种种因缘刚好凑在一起,那就是——
缘分到了。
第2章(1)
琬玉携带一子一女,由丫环春香陪伴,在隆冬酷寒时节上路,赶赴京城成亲,不料半路遇上大风雪,被困在客栈七日夜,待马车进入京城城门,已是成亲当天申时初。
两家老太爷皆不愿耽误吉时,直接催赶琬玉一行人进入薛府,要新娘子速速换了喜服,好能赶上一个时辰后的拜天地时刻。
细雪绵绵飘落,春香站在廊下,满头大汗地抱着啼哭不止的小女娃。
“妹妹怎么哭个不停?”琬玉换了一袭红袄裙,急急奔出客房。
“小姐啊,妹妹不肯睡,她只认你的香香。”春香一脸无辜,她也想帮小姐照顾孩子,可她就是没有小小姐所熟悉的娘亲奶香。
“我来。”琬玉立刻接过小女娃,焦躁神色转为柔和,轻声细语地哄了起来,“妹妹乖喔,娘在这里,娘知道你坐车累了,乖乖睡喔。”
“呜……”妹妹还是哭着。
“别哭啊。”琬玉拍哄着小身子,在廊里轻移脚步。
“小姐,着装已妥,请你过去大厅准备行礼。”京城卢府过来帮忙打扮梳妆的两个仆妇提醒道。
“等妹妹睡了,我就去。”
“夫人。”长廊那边跑来家保,看到红衣服的女子就赶紧鞠躬道:“卢老太爷请您过去,要跟我家老爷拜堂了。”
“莫不是妹妹又发烧了?”琬玉完全没听到他的话,只是凝注妹妹哭得红扑扑的小脸蛋,手掌立即摸了上去。
“不会吧,早退烧两天了。”春香也靠过来轻触妹妹的额头。“小姐,没有啊,妹妹没发烧。”
“你天生热底子的,是你手热。”琬玉不放心,试了又试妹妹的额温,再将手掌贴上自己脸颊比较热度,却被手心的冰冷给震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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