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没混到位!要是成了领导,被管被训、趾高气昂的就是你了。哎,听说又要调整一批干部?”
陈弈点点头,“我也听到风声了,不过对我来说无所谓,我现在是缺爹少妈的孩子,没人疼没人爱的。政府办公室这边还是借调身份,原单位统计局那边事实上已被扫地出门,两边提拔都轮不到我。”
丁拉拉同情地说:“当初你就不应该来办公室,要是一直在统计局,现在论资排辈也轮到你了。”
“谁说不是呢!可当年还是刚参加工作的小毛头,人家政府办公室领导把自己从部门里要过去,哪敢说半个不字!再说,到政府办公室也算是往高处走吧,当时心里还挺得意,谁想到咱办公室这么窝囊,连个人都调不过来!”
“其实也不怪谢主任,是市委那边的大老板卡住不松口,大概是怕一开了口子,全县办调动的得搞疯了。市直之间还没什么,那些乡镇上还不拼了命地往城里拱?”丁拉拉顿了顿,接着说,“不过,像市委、市政府办公室,历来就是从部门中调选优秀人员的。现在这么一卡,一下子堵了许多人的升迁路。现在咱办公室,光借调人员就六个,还都是干活的要害科室,你,秘书二科,秘书四科、五科的小徐、小孙,信息科常科长,督查室小李,机要科小王。”
陈弈恨恨地说:“哪天我们联合起来,一起回娘家。”
丁拉拉笑起来,“那办公室还不瘫成个半身不遂,不,得高位截瘫!”
陈弈叹口气,“发发牢骚罢了,出来这么多年了,再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灰溜溜回去,丢人丢大发了。”
“你知道当年我是怎么从调过来的吗?当年俺也是发改局一块革命砖,干着三个科的科长,标准的业务骨干,到这边的秘书一科,又重新从办事员干起,送走了两任科长,好不容易才混上了个副科长。人家是向上的阶梯,我是逆水行舟退了好几步,可就是这样关系一直没过来。后来的调动真是戏剧化,那年开市委工作会议,市委秘书科许科长负责给武书记写讲话,我负责给市长写主持词,许科长殚精竭虑,把书记的讲话写得激情澎湃、精彩纷呈,会议很成功,武书记很高兴。后来‘两办’主任给会议筹备组开了个小型庆功宴,喝到一半的时候,武书记竟然大驾光临,从宴请省政府领导的桌上过来,看状态那边气氛很热烈,书记也喝得正处在兴奋期,竟然陪我们这些小秘书喝了一杯酒,市委办主任趁机向书记推荐许科长,说在市委办公室工作多年了,兢兢业业,但一直是借调身份,请书记照顾云云。书记一高兴,竟然大发慈悲,同意了,这边政府办主任也趁机推荐了我,就这样,我俩终于‘转正’了。酒真是个好东西,喝好了,能把约定俗成变成灵活对待,把惯例变成特例。”丁拉拉大发感慨。
“其实,中国很多事情看似牢不可破,铁板一块,真正挖起根来就是系于某一个领导的喜怒爱好。就像上一届市委书记,任何讲话都喜欢‘三段论’,第一大块肯定成绩,认识问题,增强责任感;第二大块加大力度,强化措施,抓好工作落实;第三大块,切实加强组织领导。搞的前几年全县各级领导的讲话像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参加会议的闭着眼睡大觉,回来都能将会议精神传达的头头是道。那时写讲话,秘书们不敢越雷池一步,久而久之,以为讲话就得这么写。可等现在的武书记来了,说话干脆,办事利落,不喜欢长篇大论,讲话再写成‘三段论’,就只有挨批评的份了。这时,人们才发现,其实讲话本来就是自由式文体,没那么多规矩套套的。” 。。
9 组织就像送奶工
丁拉拉连连点头,“说的对,中国人有根深蒂锢的奴性,或者说是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对领导、对上级总是不自觉地仰视和尊崇,极少平视。像罗局长这样敢当面与领导顶着干的干部,现在绝对是珍稀动物了。我看他这次得罪了傅副市长,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了。”
陈弈神秘一笑,“那可不一定。”
丁拉拉不解,“怎么?”
“你知道罗局长是哪部分的?”
“哪部分的?”丁拉拉迷惑了,与许多地方一样,廉明的官场也是分派系的,有土产系、师范系、省委党校系、武系等等,土产系就是本地干部群,师范系就是廉明师范学校毕业的干部群,省委党校系就是东海省委党校进修干部群,相对松散,而武系就是市委书记武书记在任几年培养的嫡系干部群,罗局长是哪个部分的?丁拉拉仔细搜索着记忆,“他。。。。。。是不是炮兵系?”
炮兵系是由二炮96201部队在山海省的转业干部组成,人数很少,但非常团结,网络广,系中人皆带头部队习气,为人豪爽、干练,个个火爆脾气。
“对!就是炮兵系!”
“那又如何?炮兵系虽然团结,但毕竟只是廉明干部格局中的一股小力量,而傅副市长则是武系干部,罗局长能抗得过他?”丁拉拉不屑地说。
陈弈嘿嘿一乐,“不知道了吧?你知道从临省调来的新任省委组织部薛林部长是哪个系的?”
丁拉拉疑惑地问:“不会是炮兵系的吧?”
“就是,他一来,现在已经是炮兵系的新一届系主任了。近期,武书记不就要届满退休了吗?坊间风传,新任书记很可能就是炮兵系的承远县县长来廉明任书记。”
“承远?我老家的罗维刚县长?”
丁拉拉老家是临市承远的,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不免一份隐隐的期待。
“对,就是他。罗维刚,也姓罗噢!”
丁拉拉沉思了一会,说道:“嗨,管他什么系、什么刚的,与我们又没什么直接关系。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对了,听没听说这次办公室能提拔几个?”
“嗯,好像是三个吧。新增加的几个机构,有三个空缺位置。”
丁拉拉说:“唉,政府办这边也就靠自上而下地增加机构才能调动几个干部。这几年,我们这边的干部一提拔,全留在本单位内部消化,没走出去几个。看人家市委办、组织部、纪委,一提拔干部,基本是出去当‘鸡头’,干部流动快。咱这边全留下当了‘凤尾’,乌压压全挤在屁股上,后面年轻的想上来,难!”
“政府、政府办就是总被人家党委压一头,你看人家市委办,一个书记,一个副书记,办公室领导、人员与这边差不多,经费和咱一样!政府办多少领导?一个市长,四个副市长,三个政府顾问,四个市长助理,五个政府党组成员,一看光车辆养护费就得好几百万,最后分到咱办公室的办公经费少得可怜,买点打印纸得申请好几次。对了,这几天我得先用你的打印机,硒鼓坏了,申请下来估计得一周以后了。我觉得,咱现在就是后期的荣国府、宁国府,看着家大业大,其实里面早已经空了。唉,早知道绝不来这政府办!”陈弈牢骚满腹。
门忽然被推开,无线委的齐主任探头一看,“嗬,两大科长怎么有空在一块聊天?”
两人精神一凛,赶紧收回话头和牢骚神情,政府办公室人不多,可水却很深,话不能乱说,人不能深交,头天晚上的话,第二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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