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领被她加重音强调的称呼气到,翻着白眼上床睡觉。
早上仍在梦中,就听见小鸟叽喳,窗外光线霸道,眼睛眯了半天才睁得开。是个明媚的冬日,阳光好得让人疑似有花开。
长长地打个呵欠,伍月笙泪眼呆滞地看着沐浴在大片金光里的老太太。那一头华发被照得闪闪发亮,笑容也随之耀眼起来。伍月笙佩服:“这老太太精气神儿真足,聊了半夜还能起大早。”坐起来伸个懒腰,又蜷回去:“不想起……”
老太太坐过来宠溺地拍拍她:“耍赖看待会儿赶不上飞机。”
伍月笙埋首枕头里偷瞄她:“陆校长能不能骂我胡来?到时候您给我撑着啊。”
“给你撑腰。”老人家语气义薄云天,摸她头发的动作则如摸小猫一样温柔:“到那边有什么事尽管跟你大哥说不要紧,知道吗?小堂这是个好孩子,虽然没有陆家血,但他认着陆家的亲。”
伍月笙认真地点头。
被老太太这样夸奖,混账爹也算没白姓一回陆吧?
他十六七岁的时候,随母亲从九马山改嫁过来。那些年学藉管理没有系统化,还是相当不灵便,所以才会转学回来高考,进而认识了程元元。
他仓促的出国是继父陆子欣安排,为了保证他安全,因为他母亲嗜赌如命,惹来凶神恶煞的债主喊打喊杀。陆子欣安顿好孩子,平息了混乱,妻子却勾结前夫卷走了他全部财产,于是郁结的气火上逆,急症发作后撒手世寰。
那一对歹人据说被赌友盯上,人财两空。
这往事在陆家不至于算秘密,只是一说起来就是几句人命,难怪没人愿意提。
老太太也没多说细节,是出于“人都没了,也不好多说”的善念,并非全为掩家丑,更不会把大人的错误记到下一辈头上。有时候忽视其实是怜惜,漠不关心的温情不是人人都做得到。
老太太之所以如实相告,也是免得她到了北京再向本人询问。末了还不忘嘱咐:“跟六零说也不怕,但那孩子不压事儿,你要点着他。”
说不说在伍月笙,陆领二十多年没想到要问,再有二十年也不一定长出好奇这种心。这人只看美特斯邦威的牌子名,便字面地断定此为美国货,完全不求甚解。他虽然把家人对大哥的态度看在眼里,却想当然地解释为:离得远。
他的世界简单无比,因为所以,科学道理。
那么这些日子做的事,只怕要伤及小半辈子的脑筋。伍月笙觉得畅快极了。陆领跟双鱼的浪漫幻想不搭调,倒颇符合那个星座容易受伤的特点,他大多是自己作的,不考虑实际的付出癖,傻好心泛滥。这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疼是缺心眼儿的惩罚。不过他神经比腿粗,受伤也不一定知道疼。
有见于此,这惩罚就显得不够严厉……伍月笙躺在床上,头脑不受控地冒出种种残忍好玩的念头,浓浓的邪气在周遭流转。
老太太叫了她两次也叫不动,出去搬救兵了。
墙壁上的挂表安静地拉近着飞机的起飞时间,伍月笙叹口气,就当去旅游了。尽管北京已经去过三四次,不过伟大祖国首都的变化想必是日新月异的,天安门有可能搬家了…… 正要爬起来,听见门外陆领的说话声,坏心思一动,眼又合上了。
他嘟囔着推门进来:“真他妈心大,啥时候都能睡得着。”
伍月笙嘴唇抽动了一下,想到接下来应该能有更好的机会逮他现形,忍住了。
但是陆领没有任何举动,在秒针精确的计时中,长达半分钟之久,他就只是站在床边,手揣兜看着她。
在摒住呼吸等待那些瞬间即可发生的事情的时候,你知道半分钟有多长吗?秒针每行一格,心就会揪起,结果他什么也没做。心还不等落回,秒针又走了。
感觉类似凌迟。
伍月笙怒了,二目魔光迸射:“你向遗体告别哪?”
陆领吓得破口大骂:“这个逼崽子你要闲抽了是吧!”
门口路过的保姆忙不迭报告女主人:“又吵吵起来了……”
在陆妈妈的催促下,两人一前一后从房间里出来,神态像刚厮杀过的蛐蛐。
伍月笙着急回家拿行李,草草吃了几个上车饺子就出门。
陆领这回没用任何人指点,主动跟到玄关:“我中午十一的飞机。”
伍月笙说:“不送。”是十一点吗?她记得一点啊,幸好要带的东西都装好了。穿上鞋子和外衣,喊了句:“奶奶,我走啦。爸妈小姨拜拜。”又轻轻踢了踢跟脚过来的小虎:“拜拜。”
怦一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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