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你经常会想,自己这辈子,究竟在为了谁活着。
你掬起一把水,盯着镜子里那个落魄的男人。男人眼窝深陷,头发毛毛糙糙,嘴唇呈现出不健康的青色,指尖微微发紫。
你苦笑一声,嘴角落下的时候感到了撕裂的疼。
“嘶——”你舔了舔嘴角,深吸一口气,按着镜子让自己不要倒下。
你刚刚把李敢送回家,自己一个人开车回省城。最近酒驾差得严,你一路绕过了几个交警的卡口才上高速。
在高速上,你把车上的四个窗户都打开。
“嘣——”
风刚灌进来的时候如同爆炸,你下意识地张开嘴,不至于让耳鼓的疼痛过于难熬。
晚风猎猎如刀,把你的脸撕扯得生疼,也像是撕碎了这个安稳的现实最后的伪装。
你抬起头,远处的没完工的楼盘漆黑一片,塔吊上一点红灯微茫。
李敢刚才在车上吐了,你想着明天下午还要洗车,又是一笔花销。
心里空落落的,你叹了口气,拧开了车载收音机。
副驾驶座上,一束无尽夏花包在彩纸里静静躺着。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你一直听不得这首歌,确实不是因为矫情,可能只是因为……难过吧。
你一向清楚,自己不是一个过分细腻的人,就像记忆里的妈妈,一直和温柔挂不上钩。
余大宝从小没有父亲,是妈妈把你拉扯大的。你小时候难产,妈在产房里呆了三四个小时硬生生没把你生下来,最后又转了剖宫。
为了生你,你妈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后来你上了幼儿园,小学,成绩就是上不来,你妈就特喜欢把你抱在怀里敲你脑壳,说哎哟,都是生你的时候你太爱你妈了在你妈肚子里就是不出来,你看,把自己憋缺氧了吧,脑子都憋坏了,你真活该。
但你确实从小不爱学习,喜欢爬高上低吧,胆子还小,硬是爬到树上就不敢下来了,在树杈中间哇哇哭。你妈就拿着擀面杖在树底下喊你说余是你下来,你三分钟不自己下来我就爬上去揍你。你哭着说你揍我吧你快上来妈你快上来,然后你妈就把擀面棍一摔自己走了。
你一个人在树上呆到午夜,最后还是灰溜溜地爬下去了。
你妈都睡了,没说啥,就问你还爬吗?
你停了一会儿,说还爬。
那你还怕吗?
……怕。
你妈翻了个白眼,说那你可不是活该呢。
印刷厂是国企的时候,你妈从卫生站调过来,负责着厂里的洗衣房,后来改制了,你妈就自己承包了这个洗衣房,给大院里的人洗衣服。你妈从来不让你俩在洗衣房玩儿,说是有化学药品,对身体不好。
可不是对身体不好吗?她四十出头的年纪就走了。
就你这样多少带点儿蔫坏的的性格,遇见你哥算是撞了大运了。
小学开学第一天,报到结束以后你睡过头了,班里人都走完了你还趴在桌子上做梦。你哥吵醒了呼呼大睡的你,给你递了一把玉米糖。
你睡迷糊地看着面前噼里啪啦砸下来的糖块儿,完全傻了。眼前的男孩头顶上有一撮坚挺的黄毛儿,乐呵呵地看着你。
“我说,你叫什么啊?”
你想了半天,觉得说真名比较好,于是讷讷地回答他,“余……余是。”
李敢乐了,“于是?于是什么?”
“不……不是。”
“怎么又不是了?你到底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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