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驹又把烟放回烟盒:";第三种人就是天分过高的人。这人天分过高了;读书不仅不能帮他;反而能误了他的事儿。中国人常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就是这个道理。刘邦朱无璋都是无赖;反而造反做了皇帝;就是因为读书少。这读书少顾虑就少;天分再高;说不定真能把事干成了。那黄巢李自成不行。黄巢想考进士;一边骑马横枪地造反;一边背诵<;<;周易>;>;中的<;<;十翼>;>;;李自成更有意思;下马是<;<;资治通鉴>;>;;上马手不离<;<;孙武子>;>;。就是书害了他们。他们读了书;顾虑就多;干什么事之前都得先想想;先查查前朝有无先例;这就把事耽误了。是书妨碍了他们的天分。他要不读书;由着性子干;说不定还真干成了。";
寿亭斜着眼:";你这说来说去;是转着圈骂我;说我是无赖呀!";
他俩说笑着向账房走去。
账房就在寿亭楼下。那小楼和青岛大华一个模样;只是原来坐西朝东;现在是坐北朝南。原先看不见的那个室外楼梯现在来到了正面。吴先生一听寿亭说着话过来;赶紧迎出:";掌柜的;东家。";
家驹苦笑一下:";老吴;以后别叫我东家了;就叫我家驹吧。";
老吴看着寿亭;笑着伸手向里让。
寿亭说:";咱仨在一块儿玩了十来年;挺好的;干的哪门子买办!";
家驹叹口气;拉了个椅子坐下。另一个小伙子端来茶。这位是老吴的侄子文琪。
老吴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子放在寿亭面前;躬身说:";掌柜的;我和文琪先出去;你和东家慢慢聊。东家;我先到后面看看。";
说着叔侄俩出来;把门带上。
寿亭拿过那个袋子;放到家驹面前;轻轻地叹了口气。家驹从袋子里掏出那些银行的票据;大致看了看;又装回去;然后推到寿亭跟前。
家驹说:";六哥;这实在太多了;不行;不行!我当初一共投了六千大洋;这些年连上我爹那里;加上你给的;七八十万了;这钱我说什么也不能再要了!";
寿亭不急;看着家驹说:";兄弟;话不能这么说。没有当初那一桶水;活不了我这条大鲤鱼;没有当初那六千大洋;也就没有后面的几十万。再说了;要不是你留学德国见了世面;也不会青岛买工厂。你不买工厂;我也去不了青岛。去不了青岛也就挣不了钱。挣不了钱是小事;要不是你;我还不是周村街里的一个染匠?在周村你有天大的本事又能怎么样?所以说;就是那六千大洋;成全了我陈寿亭。所以说;你拿这些钱一点不多。";
家驹急了;站起来说:";我的钱够花了。这新厂刚开;正用钱;我拿着钱没有用。不行;不行。";
寿亭用小拇指冲那些票据一指:";按我说的办。我这还没有全部给你。我怕你花钱没数;把钱花完了伤了眼;就留了点钱给你当股份。我九你一。家驹;不说别的;这些年光挨我的骂;也值这些钱。人生一共多少年?咱俩一待就是十几年。兄弟;咱俩要是这样推来让去的;就显得没意思了。装起来;我怕这时局起变化;就让老吴去新的渣打银行全换成英镑。虽说这英国让新上来的那西他们(希特勒)弄得心神不定;但还是比咱这*撑劲。你花多少;就换多少。就在商埠上;很方便;打个电话就来换。我觉得买金子也行;他这个银行也卖金子;成色还不错。";寿亭说完把那些票据放到家驹的以文包里;";就这么办吧;都是滕井给的。你先回家;中午叫上赵老三;咱去聚丰德吃顿饭;一块儿商量开业的事。咱现在没汽车了;东初那汽车实在太花;我是不坐。咱就都坐洋车吧。我说;你抽空还得给明祖写封信。咱破了人家的财;要不是咱俩在青岛弄上十几年;人家还不大发了。什么事;都是事后想起来才觉得不对。其实青岛也不是他的。";
家驹无奈;感喟着收下了钱。他从包里顺手拿出报纸:";好;我明天就写。六哥;咱的广告出来了。咱十八号开业;还有十天;这中间还得再登一次。咱得弄出点阵势来。";
寿亭下意识地把报纸接过去;又送回去:";念!";
家驹笑了:";六哥;我去干买办;谁天天给你念报纸呀?";
寿亭望向窗外;深吸取一口气:";是呀;没人给我念了。";
家驹看了寿亭一眼;忙扭转气氛;念报纸:";六哥;你听着:别青岛;来济南;染出一片蓝蓝天!六哥;我这词还行吧?";
寿亭并没有回过头来;他盯着厂中间那个小花园;意味深长地说:";染出一片蓝蓝天;是呀;染出一片蓝蓝天;就剩下我自己染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3。叙情馆远宜看报;惊悉恩人来
上午十点多钟;夜明妃叙情馆里;夜明妃………沈远宜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她穿着一件浅灰色布旗袍;学生发式;弧形月白发卡。清丽脱俗;文雅恬静。这房间很大;屋子里有一架深红色的三角钢琴;墙上是小幅油画;画的内容是些静物;水果鲜花之类;其画法;明暗反差很高;越发显得深远静谧。这个房间里从桌布到椅套全是白的。里面是卧室;浅蓝色的帷幔挂起;床前是踏毯;高贵简洁。
她看着报纸上的广告;自言自语地说:";别青岛;来济南;染出一片蓝蓝天!青岛开染厂的;陈寿亭。。。";她猛地站起来;拿着报纸跑到电话旁边;摇一阵电话;";给我接宏巨染厂;哎;对;新开的。";她等着;下意识地向后拢了下头发;";喂;宏巨染厂吗?";对面答应。";陈掌柜的在吗?出去吃饭了?噢;问我是哪里呀?我是陈掌柜的朋友。";她笑了;";陈掌柜的没有女的朋友?";她笑得更加天真迷人;";那好吧;我下午再打吧。请问一下;陈掌柜的在青岛的工厂是叫大华染厂吗?噢!好;好。谢谢!";她把电话放下后;大声冲楼下喊:";姨妈………";
一个中年妇女闻声上楼。她有四十出头;干净利索;风韵犹存。";什么事;远宜?";
她指着报纸:";你看;青岛那个陈掌柜;他来济南开染厂了。这下可好了。快让顺子来;拿我的名帖去请他。不行;我亲自去。";说着就要去拿外衣;还是一件线结的白色开司米。
她姨拦住她;要过报纸放在一边;";就是二十块大洋人情;回头加倍给他不就行了;你还亲自去请他。不用。";
远宜很诧异;她用陌生的目光看着姨妈;伤了一会儿;又拿过外套;十分坚决地说:";不行!这个人太好了;这样的人我从来没遇到过。那天要不是人家;我就冻死在海边上了。";
姨妈不以为然:";远宜;也不全是他;也有天意。";
";天意?天意怎以不让我找到长鹤?天意为什么让小偷偷走了我的包?天意?如果有天意;也是让他来救我。那天他还喝了酒;走路都打晃;可他就是不上车。我坐在车上;人家在地上跑;真是一点邪念都没有。这样的人能简单说成是二十块钱的人情?不行;我得去。";说着就往身上穿外套。
姨母按不住她:";不行;起码今天不行。下午一点;我答应了三元染厂的赵老三了;人家陪德意志洋行的客人来看你。听话;啊?";
远宜厌烦透顶地坐下了;把外套用力甩在一边。姨妈赶紧过去拾起来;抖搂一下搭在臂弯里。远宜撇着脸:";那你把顺子叫来;让他先去一趟。";
姨母蹲在沙发前哄她:";远宜;你现在可是远近闻名的红人儿;那些做买卖的哪个不到咱这里来?用不几天;那陈掌柜的准来。到时候咱好好招待他不就行了嘛!啊;听话。";她见远宜还努着嘴生气;眼珠一转;扶着她的腿说;";远宜;他不是要开业吗?要不到那天咱给他厚礼;不仅还了情;还给他撑了门面。这多好!";
远宜立刻惊喜起来:";对;我给他个惊喜。我要好好谢谢这位陈大哥。";
4。风摆荷赵老三请客;店外卖艺人笑变戏法
中午;三辆洋车来到济南聚丰德饭庄门前;东初一并付过钱。因为宏巨染厂开业要在这里请客;寿亭打量着店外的场地。家驹抬头看看饭店的对联;不禁念道:";冬笋茭白淡咸六味;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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