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说是家宴,可真正能来到这里的人心中都门儿清,其实,叫送别宴才对。
送的不是活人,而是画中七道幽魂。
《摘花礼道》最后一次展卷,为期半个时辰的宴席,只为好好饯别。
“哟,不追。”
繁花似锦,团团簇簇围拢着庭院。
遥遥的,石亭里有道懒散靠在凭栏上的身影冲陈不追挥了挥手:“好久不见。”
“明英前辈……好久不见。”
敛去伤感心绪,陈不追浅浅而笑,与陈勤两人打了个招呼,便登上石亭,四下张望着奇怪道:“叶前辈呢?”
说着下意识捏了个手诀,就欲算一算,余光瞥到似笑非笑的明英,又讪讪收了回去。
“和她心心念念的好妹妹们在一块儿。喏,就那边。”
朝前一指,明英仍没骨头似的半躺着,抬了抬眼皮,端详会儿陈不追的面相,尔后满意地点点头,举起酒杯:
“不错,颇有几分我当年的神韵,大事小事,无不可算——来,陪我喝一杯!”
“……明英那家伙,就知道喝酒,可别把不追那么乖的孩子带坏了。”
距石亭几十米开外,一株如雪烂漫的棠梨下,叶因没好气地瞪了那边一眼。
虽是抱怨,她面上笑意却越发温柔,左边靠无律,右边靠清重,三名女修肩并着肩,坐在树下捡柳枝与落花编花环。
无律一改平时简单的白裙披挂,锦绣衣裳点缀着嫩绿与鹅黄,满头乌发也仔细挽了起来,一支纹银镂月簪斜斜飞进,流苏垂至耳畔,衬得肌肤有如冰雪凝就。
她从流水载来的瓷盘上拈了几枚果子,分给清重,又喂了口抽不出手的叶因,闲闲一笑。
“你以前也在信中与我抱怨过,‘明英喝酒误事,搅了你的局’……想不到后来,还是被他骗走了。”
“那会儿我就瞧出来了。”
清重掩唇,“姐姐写信,十回里有八回要提明英如何如何。你总这样,喜欢什么,就常常说到,我还偷偷想过怎么给你们办道侣大典呢……”
叶因脸上一红,挨个敲了敲脑袋:“好啊,打趣我?我有什么好说的,倒不如说说你们!”
“清重,听说你和太虚门那个陈勤来往不少?今日他是不是也来了?”
清重:“……君灵才接任宫主位置不久,太虚门同在虞渊,避免不了相交。我替她打点几番,至于别的,就免了吧?”
“那天歌呢,”叶因扭头,“三百多年,竟然一个入眼的都没有?男修不行,女修呢?”
无律:“……你吃这个。”
被塞住嘴,支支吾吾好一阵才咽下去,叶因郁闷嘟哝:“不就问一问嘛,小气。”
“你问些别人能答上来的,便不会被堵了。”
不知何时,树下多了道火红的纤长影子。
“时雪?你跟逢之祭拜完师娘回来啦。”
陆时雪颔首,轻轻一叹:“说是师娘,落英真人却更似我们的师父。未曾想到,师尊、宣云平他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事。”
“时雪将师娘的墓碑拆了。”
穆逢之走来,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琼光、师寅、麒麟兄妹,“那是宣云平立的,显然有合葬之意,碑上空了块地方。我们重新刻了一个……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弟子的不是。”
“宣云平不配与她合葬。”
陆时雪冷冷道,“纵有下辈子,也莫再纠缠才好。”
“我也这么想。”
穆逢之说完,叶因观他神色有异,略略挑眉:“怎么?”
“听说了些令人不快的事。”
陆时雪道,“穆行之还有他那名弟子……啧,早些时候,就该多揍他几顿,叫他生不起那些多余心思!”
琼光苦笑一声,看了眼师寅,后者摇摇头:“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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