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河身的上空,翩翩地飞到远处河湾里,落在几颗大柳树颠子上,过夜去了。蓝色的天幕上,已跳出几颗明亮的星子。
在分岔的路口上,义刚对小秋说:“看来会有场恶斗呢。”
第26章、清查(7)
一进入伏天,天气就热起来了。即使是早晨,空气也是热烘烘的。墙壁和地面, 经过一夜还在散发着热气。查账开始了,刘光汉像挨了重重地一棒。
昨夜,刘光汉一夜没睡好,不是因为热,睡不着,而是因为查账。查账把他整个思想给搅乱了,搅得他心神不宁。
今天他无心思去镇里上班,便给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原打算说他身上不舒服,但一想觉得这样不妥当。别人会猜想到他因查账的原因,后来干脆说村里有事。
他搬了张竹靠椅,躺在自家的院子里的一颗桂花树下。刘光汉的院子里共有两棵桂花树,对称地栽在院子走道的两旁。这种桂花树,叫月月桂,是名贵树种。他托人从县园艺场,花两千多钱买来的。那两株桂花树是他刚竖起房子那年栽下的,至今已有好几年了。现在它们分桠发枝,像两把大绿伞,撑开在那里,遮荫了半个院落。它们月月开花,花儿大小如米粒,颜色金黄,一年四季满院子里飘溢着清香。
平时他最喜爱躺到这里,呼吸着芳香的空气。每当他看着这座富丽堂皇的房舍时,就兴致高涨,不由得意地回味起自己走所过的辉煌道路。可是今天,怎么也引不起他的兴致。他闷声不响地躺在那里,脸色木然,就如霜打枯了的茄子似的,心里充满了懊恼和仇恨。
他想这次查账,是义刚他们对他的公然挑衅。即使查不出问题,也是对他的一次重大打击。在世人面前,这不是拿猪尿泡打人,不痛人气人嘛。因为一查账,在人们的眼里,就意味着有问题。好在是财政体制改革全县性的行动,要不然,他脸面该往哪里放呀?
仅仅查账,刘光汉心里并不害怕,因为他早已做了防范。光从账面上是查不出什么大问题的。义刚他们反映他霸占煤矿,出卖土地,乱收税费等问题。他们也没有真凭实据。什么叫霸占煤矿啊?这叫改革,中央明确提出,国有集体企业要实行全面改制,大力发展民营经济。我是响应中央的号召,符合中央的精神的。上次在全县工业改制工作会议上,不是还表扬我敢闯敢干,敢为人先嘛。这个我不怕他们,哼,还想吃大锅饭,害眼红病吗?靠不住呢!
再一个说我乱收税费。我怎么乱收税费啊?自古以来老百姓缴“皇粮国税”,这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是上面红头文件明确规定的。税费重,和以前比,这是事实,是有点儿重。但这不是我们一个村,是全镇,乃至全县全市全省全国都是这样。用之于民,取之于民嘛。
至于土地问题,那是挑不上盘,摆布上碟的事情。搞开发,招商引资,办企业,舍不得笼中鸡,哪得山中鸟啊?这个也错了,哼,我就不信他这个邪。莫说我们是有偿提供土地,有的地方为了招商引资,还无偿地提供土地呢。这些都是我一心一意,为发展地方经济大胆改革所做的贡献,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找我的岔子,对不起。我富了,他们就眼红,就到处告我的状,这是仇富心态在作怪。我富了是我有本事。邓老爷子讲不管白猫黑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我就是他老人家说的那种好猫呢。想到这里,他不经意地嘿嘿大笑起来,我怎么成了猫了呢!义刚他们为了夺权,破坏改革,反对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路线方针政策,借以搞人身攻击。我不怕他们。邓老爷子早就说过,“让一小部分人先富起来。”难道有错吗?查嘛,告嘛,你们尽管去告嘛查嘛!只要中央的政策不变,我就不怕!但是我们党的各级领导和政府,应当理直气壮,旗帜鲜明地支持和维护我们搞的改革,不要一味地听信个别或少数人的告状。一些人,这也看不上眼,那也看不上眼,横挑鼻子,竖挑眼,动不动就告状。这不是反映问题,是闹事。他们告状我不怕,怕就怕我们一些党的领导干部,不管三七二十一,不问青红皂白,无原则地迁就他们,甚至放任怂恿他们。这就无法理解了。想到这些,刘光汉心里的一股无名火就冒了起来。
第26章、清查(8)
这次查账,虽然事先黎苗给他通了气,但他还是埋怨黎苗不给他担担。心想我刘光汉若出了问题,你黎苗能脱得了干系吗?你黎苗就那么干净吗?你拿了我们村里的三十多万,还有县委张昭功副书记拿的三百多万。我看你们怎么办。你们若对我不利,到时莫怪我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不认自己人,我就把你们和盘捅出来,咱们来个牵牛落水六脚齐湿吧……
“孩子他爹,吃早饭了,你一早就坐在这里想吗呀?”他的堂客姚金玉看着丈夫闷声不响地地坐在那里,就打了碗荷包蛋,送到他跟前。
姚金玉今年四十五六的年纪,人虽长得不算得十分漂亮,但也有几分姿色。她和刘光汉生活了将近三十来年了,生育了一双儿女。她十分熟悉刘光汉的脾性和德行。尽管刘光汉在外面*成性,沾花惹草。但作为一个妻子,她忍受了。年轻的时候,她也闹过,但结果怎么呢?作为一个农村女人,有了孩子,有了拖累,就失去了独立和自由。没法,几十年来,她就这样忍气吞声地过来了。刘光汉虽然在外鬼混,但没有像其他男人那样把家毁了,而仍然呆在这个家里。这给他或多或少一点慰籍,也就是她能够恪守我国传统妇女那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固有婚姻观念和感情。每当丈夫遇到不顺心的事,她就从生活上关心体贴他,给他做好吃的,来帮他排遣心中不快和烦恼,共同度过这个风雨飘摇的日子。
刘光汉还沉浸在烦乱的思绪里,理都不理她。
姚金玉把碗放到他手上,刘光汉就把它一手刨脱了,“哐啷”一声摔在地上,碗打碎得颗是颗儿,糖蛋水撒满了一地。
姚金玉感到十分委屈,气得喤喤地哭了起来说:“你撒吗威风呢?我好心好意地给你弄吃的,你倒恩将仇报。你发什么牛脾气唦?”
儿子刘运宝听到母亲的哭声,从屋里急忙冲出来,说:“爹,你在外面受气,就不要在屋里来作贱母亲唦!有本事就和他们干。在屋里逞能算得了什么?”
姚金玉说:“我是他的出气筒,得惯历了。”
刘光汉陡地站起来,说:“你们有还没有完啊?里外都不让人安宁。义刚他们乘人之危,落井下石。难道你们也来趁火打劫,这是什么家呀!”
刘运宝说:“你这是什么话,谁趁火打劫?你一个堂堂的村书记,被义刚他们一伙土包子弄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在家里发气生风。过是我啊,哼,早就叫他们听琴叫啦,让他们试试我的厉害。要不是你阻拦,上次我就非放到他们几条。看他们还敢不敢闹事。他们之所以敢这样,也是你软弱和放纵造成的。”
刘光汉气得眼睛血红,望着眼前的运宝,像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似的,说:“你这个坏账东西,老子是你教训的吗?俗话说子不言父过。你知道个什么,走路都没有人过桥多。你给我滚!”
刘运宝望着暴怒的父亲:“滚就滚,哪个还愿意在这个霸道的家里。就只晓得在家里显威风。门脚红。”运宝从屋里扯了件汗衣,提着手提包袋,气冲冲头也不回地走了。
姚金玉见丈夫把儿子轰走了,她感到十分凄惘,饭也顾不得捞了,躲到屋里一巴鼻涕一巴涎地痛哭不已。
刘光汉一听到这哭声,烦乱的心情火星子直冒,大声地嚷着说:“哭,哭死啊?屋里死人了!?”今天他本来想在家里清净一会儿,现在闹得像一锅粥,实在呆不下去了,他立起身,冲进屋里,拿起黑色的公文包,气愤地走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27章、针尖锋芒(1)
过了小暑,查账快告一个段落了。清晨,在蓝溪村委会的房子里,清查小组正在紧张地汇总。屋子里不时响起噼噼啪啪地拨打算盘的声音和计算器嘀嘀地的鸣叫音。
启南拿着一本账簿,走到义刚的跟前,悄声说:“这是九六年煤矿承包款十万元收入,但在账面上只有五万元,抵上缴镇政府的提留款了。提留款是从群众中收来,怎么能用村收入去抵交呢?再一个是刘光汉和陈宏富到浙江考察费的问题,七天每人就报六千块的车旅费。这明显不合理。还有许多白纸条子发票……”
义刚说:“这样吧,你把存在问题的,或有疑问的,都登记好。我们等会儿开个小组会,商量一下,看怎么办。另外,近三年的账目也清查得差不多了。群众都迫切想知道清查结果,我看汇总后,是否张榜向群众通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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