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姐那时候跟我们提到最多的就是你,说家里有个闺女,又听话,成绩又好,闺女就是她天天加夜班的念想。”
“那她……为什么不联系家里。”
夏郁青没忍住问道。
“余姐说,她很想给家里打电话,又怕一听到你的声音,就忍不住要跑回去。家里穷,要待那山沟里,一辈子也就望到头了。”
“……您知道我妈妈走的时候,为什么没跟家里打招呼吗?”
如果只是为了打工,余玉兰不至于不告而别。
齐秀英这时候看了看坐在夏郁青身旁的陆西陵一眼,像是有点难以启齿。
夏郁青说:“没关系齐阿姨,他是我最信任的人。”
齐秀英这才说,“你是不是有个伯伯,还是叔叔?”
“伯伯。”
“你爸走了,你妈妈年轻守寡,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齐秀英不想将话挑得更明白了。
夏郁青只觉脑中热血翻涌。
她想起来了,父亲去世后没多久,大伯就常常去她家里晃悠,嘘寒问暖,好几次,她都撞见母亲恼羞成怒地赶大伯走。
那时候她还小,根本不懂。
现在回想,余玉兰一定是受了什么说不出的委屈吧。
村里人没少戏弄她,说她妈妈一定是跟野男人跑了。
那些人就想看她哭,看她恼羞成怒,她偏不,一次没让他们如愿过。
她一直相信,妈妈没有抛弃她。
这份笃定的信任,终于跨越数年以后得到回应。
照片齐秀英送给了夏郁青,还有当时借的三百块钱,连本带息。
后者夏郁青不要,齐秀英让她一定收下,说余玉兰也从来都是有借有还的人,那时候她拿到的工资,大部分寄给家里,只给自己留下少部分吃饭穿衣的钱,她自己过得节省极了,可姐妹们要有个手头紧的时候,她说借就借,从不犹豫。
“哦,余姐那时候下了班,还会看书写字,说自己只读到小学就辍学了,这辈子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余姐要是知道,自己女儿考上了这么好的大学,地下有知,一定欣慰极了。”
这句话说得夏郁青又要落泪。
闲聊之后,夏郁青和陆西陵留在齐秀英家吃饭。席间氛围轻松些,齐秀英才问起两人的事。
夏郁青没做隐瞒,全都说了。
齐秀英得知陆西陵就是资助她考上了大学的人,又是一番感慨。
下午,齐秀英带着夏郁青去她们曾经上班的鞋厂门口逛了逛,那附近四位工友同租过的楼房,早已被推平,变成了一片绿地公园。
除此之外,余玉兰在广城留下的记忆不多,彼时身上没多少钱,一分一厘都有用处,不能随意挥霍,她几乎不怎么吃喝玩乐,下工后唯一的兴趣就是看书。
逛到傍晚,齐秀英又执意请两人去餐馆吃了晚饭,跟夏郁青约定了微信上常联系,以后有空,她也会去南城瞧一瞧。
齐秀英要上班,今天是专为他们请了一天的假,明天没空陪玩了。
分别时,齐秀英又抹了抹眼泪,叫夏郁青一定好好读书,照顾好自己。
坐车回酒店的路上,夏郁青沉默了许久。
陆西陵也就无声陪着她。
外面高厦林立,灯火璀璨,夏郁青盯着看到双眼模糊,忽然开口:“其实,我好像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难受。”
她低声说,“可能已经有预感了,坐实以后,反而像是石头落地。她没有抛弃我,我一直相信,我只是……”
她垂下目光,“……我只是有点难过,她直到最后一刻,都在为我做打算。她好像没有过过,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陆西陵目光一时深了几分,陷入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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