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速度极快,炎儿仍是忍不住偷偷侧过脸,向上瞄了他一眼,一看之下她顿觉头皮发麻。
他面无表情,眼神却十分冷酷,紧抿着的唇透出不悦的讯息,如刀凿刻的侧脸沾染了敌人的鲜血,看来十足十像个凶神恶煞。
完了,他一定气疯了。
她拉回视线,默默的轻叹口气,准备承受他随时会爆发的怒气。
才刚这样想,疾驰中的马儿就停了下来。
碍…她还没准备好耶。
“你这个女人,该死的到底在想什么?”他爆出一声咆哮,如晴空响雷。
她缩颈闭眼,不敢看他。
见她害怕的闭紧了双眼,霍去病火大的抓住她的双臂摇晃,“你是白痴吗?竟然跑去沼泽地,你不知道那附近的胡杨林最容易藏着匈奴逃兵吗?”
她嗫嚅着解释,“可……可是只有那里才有长能消炎的药草嘛,城里的药铺子都没了,要等人运来还要三五天后,南营的伤兵等不了这么久——”
“你可以叫人来采啊!谁准你出营了!”
“那片胡杨林面积大广,若无熟识的人带领,就算派一队人来,还是会迷路呀……”她一脸无辜的小声说:“而且我之前就让人问你,你明明答应了……”
“我以为要去的是陈大夫!”提到这个他就气,今早他忙着和人研拟商讨最适台烽燧建造的地点,那小兵来报时,他脑子里全是羊皮上的地图,一时错听,以为是她让陈大夫去,才会答应放行,等他处理好峰燧问题到南营不见她人,那时早已过了两个时辰。
他立刻带队策马赶来,所幸他们是采完了药,出了沼泽及胡杨林时,才遭遇到匈奴逃兵,若非如此,只怕他就算用飞的也来不及。
“啊?”听闻他说的话,她小嘴微张,愣住了。
他是在担心她吗?
杏眼圆睁的瞧着他满脸怒容,她的心泛起一丝暖意。
她黑色的瞳眸从微讶转为了然,愉悦渐渐从眼底延伸至唇边,化为一朵浅浅的、几不可见的微笑。
他有些尴尬着恼的瞪着她,她却不闪不避他的怒视,只拿着手绢抬手轻拭去他脸上沾了尘沙的血水。
他僵住,闪电般攫住她的小手。
“脏了。”她说。
“我知道。”他没有放手,怒瞪着眼前不知害怕的女子。
“得擦干净。”她声音轻柔,仿佛他脸上沾的只有恼人的尘沙而没有鲜血。
她真的不怕。
发现这一点,让他情绪有些纷乱,一般人都会怕,就连同他奔驰沙场的部下,在看见他浴血残酷的这一面后,都会心存畏惧。
只有在修罗战场活过来的人,才能冷血无情的杀人,他不是,他虽不是系出名门,但从小的生活锦衣玉食,可当他第一天上战尝第一次冲锋陷阵、第一次杀人,他就游刃有余,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作手软。
从握刀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该如何挥动它,仿佛它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仿佛骑马打仗是他的天职。
他因此缔造了无数功勋,也因此让人们对他又敬又怕,而畏惧的成分总是多过那么一点。
但是,她不怕。
看着她那双清澈明亮的黑眸,他万分迷惑,等到她拿着手绢轻拭着他的脸庞,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松开了手。
她细细地、温柔地擦拭着他的面容。
他动也不动,有些着迷的看着她,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直到拭去了大部分的血迹,她才停下动作,露出那魅惑了全营士兵的微笑,“好了。”
闻言,他一震拉回心神,有些突兀地调开视线,倏地一拉缰绳,没让她有所准备就再度策马疾驰。
炎儿差点掉下马去,紧急之下赶忙又环抱住他的腰。
抬眼瞧他,只见他又恢复那冷漠的面容,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她不敢开口,只得默默的待在他怀中。
沙漠中热风再起,两人一路无语,直奔回营。
黑夜,明月高悬。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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