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苏一箬也摸到了点赵予言的性子,他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是有些话要与自己说。
她便搁下了狼毫,笑着走到他身前,问道:“阿言,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既是苏一箬问了,赵予言便答道:“我只是怕你太心善,让别人有机可乘罢了。”
这话苏一箬乍一听闻有些不解其意,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后才明白裴池的用意,他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太过心善,也不要和郑家人走的太近?
苏一箬便有些怏怏地说道:“老太太于我来说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好好孝顺她才是。”
赵予言以为她会错了自己的意思,便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范老太太的确于你有恩,将来她若遇上什么难处,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只是对郑家其余之人便不必如此客气,只当不认识就是了。”
按照他的性子,那丁氏和郑子安、郑子息都该被关到天牢好好磋磨一番才是,要不是看在范老太太的面子上,他如何会这般心善?
苏一箬听了赵予言的话后,心内也感慨颇多,到底是对郑家其余人生不出什么深厚的情谊,便道:“我知晓了,你放心。”
此时此刻的皇宫内。
林贵妃刚刚服侍完崇安帝,身上尽是些青紫的痕迹,腿上还有些骇人的淤青。
林姑姑忙遣退了其余伺候的宫女,自个儿陪着林贵妃去了净室沐浴。
林贵妃神情颓丧,靠在浴桶里痴痴地望着一处出神。
林贵妃从前也是官宦人家的嫡女,只是后来家里的父兄犯了事,她才进宫充成了辛者库贱奴,林姑姑是她自小的奶娘,在她成了贵妃后,才从那人牙子手里逃脱了出来。
林姑姑满目怜惜地替林贵妃擦拭身上的痕迹,饶是她见惯了林贵妃侍寝完的惨样,如今却也忍不住落下了几滴泪。
“奶娘别哭了,这些年不是夜夜都如此吗?有什么好哭的。”林贵妃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眸子里的哀伤之意刺痛了林姑姑的心。
她哽咽着道:“也不知陛下是从何处学来了这些磋磨人的手段。”
林贵妃却只是嗤笑一声,她神情平淡,仿佛那触目惊心的伤痕并不长在她身上一般,“先皇后出身徐国公府,乃是世家贵女。后宫里其余的嫔妃不是出自将军府,便是出自文官清流,独独只有我,是个无父无母没有依仗的贱奴出身。”
她话音凉薄悠远,里头蓄着的悲凉意味直让林姑姑红了眼眶,这些年林贵妃在宫里受的苦楚只有她瞧了个一清二楚。
偏偏外人还骂她是祸国妖姬,陛下独宠,可谁又知晓她所受的委屈?
“他不能把那些腌臜的招数用在那些出身优渥的嫔妃身上,便只能用在我身上了,我如今也想明白了,他这些年独宠于我,便是因着我能满足他的肆虐手段罢了。”
林姑姑泪流不止,只能从零碎的哭声中拼凑出一句:“娘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不起来了。”林贵妃此刻却再也抑制不住心内汹涌的悲伤,她缓缓流下两行清泪,说道:“他马上就要迎娶太子妃了,而我,这一生只能成为他的庶母,他恨之入骨的仇人。”
“当年陛下宠幸您后,只给您封了个才人,后来也只升成了贵人,你满打满算也只每日请安时能与徐皇后见上一面,其余时候都只缩在宫殿里,徐皇后的死,与您有什么关系?”林姑姑忍不住为林贵妃抱不平道。
林贵妃却淡淡笑道:“除了怪我,他还能怪谁呢?怪他那九五之尊的父皇吗?”
林姑姑还欲再说,外头却传来了太监尖利的催促声,道:“贵妃娘娘,陛下醒了,托奴才来问一声,您可是沐浴好了?”
这话把林贵妃与林姑姑之间的密语尽皆堵了回去,林姑姑三下五除二地便替林贵妃擦干了身子,搀着她重又往寝殿里去了。
三日后。
苏一箬一大早便由赵予言送去了大理寺少卿的府邸。
大理寺少卿名为黄友,夫人姓胡,育有三子一女。
一行人知晓了太子要带着未来太子妃过府的消息,便早早地在正堂候着。
赵予言现身后,便立时叫起了跪在地上的一大帮人,和煦地笑道:“不必多礼,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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