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枕回里屋去了,妹妹秦以宁在柴房里洗漱碗筷,桌子边就剩下阿娘和秦琥。
“前天你张世伯专门差人送了封信过来,这两天见你忙,还没来得及和你说。”阿娘看了眼秦琥,字斟句酌地说道。
秦琥知道,阿娘说的张世伯是父亲同科好友张铨,两人都是成化十七年的进士。
父亲秦鼎绾辛丑科殿试金榜第二甲第56名,
张世伯辛丑科殿试金榜第二甲第69名。
秦鼎绾和张铨两人又是同乡,属于大明官场典型的同乡同门同科三同,为了亲上加亲,两家人很早就定了娃娃亲。
定的是秦家的大儿子秦琥和张家的小女儿张溪瑶。
秦琥今年十八岁,张溪瑶十六岁,按理现在是婚配的最好时间。
“三年没有书信往来,这时却叫人送信来了,想必张世伯信里写的是要退婚吧。”秦琥没有做多想,便幽幽说道。
“你张世伯在信里说,吏部刚下文,要他赴京师任职,京师和南京两地远隔千里,他不忍小女嫁在南京,自此家人分别,难以再见。”张世伯的信写得很委婉,阿娘说得也很委婉。
文人最是虚伪,配不上就是配不上,还要找啥子理由,秦琥心里暗想。
其实秦琥倒也理解张铨的做法,换成是自己,也舍不得把女儿嫁过来受苦。
“记得父亲曾说过,张世伯是宁波知府,看来张世伯这是又要高升了,我们罪臣之家自是高攀不起,他既然要退婚那就退了吧。”秦琥只是年少的时候见过张溪瑶一面,对其长相这些早已模糊不清,对于退婚倒是没有觉得什么惋惜的。
张铨三年前由宁波同知提拨为正四品的宁波知府,秦鼎绾那时已是正四品的南京右佥都御使,看起来二人没有多大差距,但其实大有乾坤。
秦鼎绾虽也是正四品,右佥都御使还是个清流,但南京毕竟是个留都,南京城里的六部官员上到部堂大佬下到员外郎这些普通官员,很多都是养老退休状态,位尊而权不重,名高而实不符。
至于张铨的宁波知府,一府之尊,代天牧民,掌一府之政令,南京右佥都御使和其相比起来,含金量不可同日而语。
张铨本人又善于钻营,三年任期结束,由正四品的地方官升为京官,前途不可限量。
“但如果退婚的话,传出去对你名声不是太好。”阿娘有些踌躇。
古代被人退婚,特别是被女方退婚,难免不被人指指点点,很难再抬头做人。
“娘亲,我们现在还要啥名声。”秦琥苦笑道,“再说了,信里虽说是张世伯不忍心女儿远嫁,但未必就没有溪瑶的意思在里面。即使咬定不退婚,要么就这样一直拖下去,要么溪瑶嫁过来,可强扭的瓜终究不甜啊。”
秦琥说得没错,张铨提出退婚,有部分原因确实不舍得女儿嫁那么远,也想替女儿未来找个好的夫家,说不定也能够成为官场上的助力,另外有一部分原因正如秦琥所说,是小女儿张溪瑶逼的。
自从张溪瑶知道未来夫家犯案之后,就一直哭哭啼啼吵着要退婚,张铨怕被人说做的太绝情,这两年一直拖着没办。
现在刚好借着升迁赴京师任职的机会,总算把退婚这个事情给提了出来。
“娘亲何尝不知啊,只是这样的话,就是苦了你这孩子啦。”阿娘语音哽咽,怜爱的看着秦琥。
三年来,这个家就是靠秦琥撑着,以后还得背负被人退婚的嘲笑和歧视。
“娘亲,我这不是挺好的吗?有啥苦的。”秦琥擦了擦阿娘眼里的泪水,见阿娘额头上的皱纹又深了几许,昔日的青丝里长出些许白发。
阿娘今年还不到四旬,就苍老成这样,家里的每个人都过得不容易啊。
“娘亲,既然是张家提出的退婚,他们就没有点表示吗?”
“你张世伯在信里提到,要是我们秦家愿意退婚的话,愿意补偿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银子,倒也不少了。
明代正四品官员的俸禄,是每月禄米二十四石。
一石米的价格,根据饥年丰年有比较大差别,基本上是一两银子可以买两石米。
这样折算的话,正四品的官员,一个月大约是十二两银子,一年就是一百四十四两。
张家一出手就拿出二百两银子来替女儿解除婚约,相当于张铨要在宁波知府位置上不吃不喝白干一年多。
当然,账不能这么算,千里做官只为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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