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梦溪直接进了前面的咖啡厅,以为她在里面等。听她说还在车上,又从里面出来,站到门口四下张望。
江南整理妆容,从车上下来。
纪梦溪西装革履,依是当年的行止从容,郁郁葱葱的美好将世间万物比下去。
江南笑意疏松,跟他打过招呼。
两人到里面去坐。
江南来之前心情忐忑,见面了反倒心绪宁静,没有半点儿波澜。只问他:“学长,有什么事要跟我聊?”
她明知顾问,纪梦溪知道江南不傻,而且还很聪明,他想说什么,她心里肯定猜得七七八八。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想跟你说说五年前的事。”
江南执着杯子的手一顿,微不可寻的笑起来:“五年前?学长想跟我叙旧?”
纪梦溪盯着她眼中讳莫如深的那点情绪,嗓音暗哑:“当年我回学校找你,而你已经离开了,我给你打电话,一直也是关着的,我没想到你会走的那么毫无留恋。”
他说起来的时候竟像无比痛心,可江南实在不知道他痛心什么。她走得到底有没有留恋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年她几乎一路哭着回来,惹来一车厢的人关注,就连列车员都跑来问她:“小姑娘,哪里不舒服?”她是心里不舒服,那里疼得要命,险些不能活。
江南笑不出了,心里堵得难受。
“原来是那些事,当年你不是希望我那样。以前是我没有自知之明,给你带来不少困扰,后来你的未婚妻过来找我,我就什么都明白了。跟你在一起那么久,从来不知道你还有一个未婚妻,不离开还能怎么,已经很不堪了,总不能一直死皮赖脸。”青梅竹马,门当户对,金枝玉叶,哪一样她也比不了。
尽管那样又怎么?在纪梦溪的眼里江南永远胜却人间无数,当年他后悔了,发现没她不行。就算要做个狼心狗肺的人,也还是义无反顾的回去找她。不想去到学校时,说她已经离开了。电话一直打不通,如何都联系不上。去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从床上爬起来便来了,在学校的长椅上整整坐了一夜,一直坐到天际放明,再打她的电话还是关机。
纪妈妈打来电话,他像没有退路。
“我想去找你,不顾一切的把你找回来。可是,秦雪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血癌晚期,她说她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嫁我为妻,她从小就喜欢我,这点我知道,但我不喜欢她,从来只把她当妹妹疼爱。我们纪秦两家是世交,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没有办法,秦家这一代就秦雪一个孩子,疼在手掌心里,她年纪轻轻却活不久了,秦家的人只希望我能娶她,满足她的遗愿。如果她不是快死了,这辈子我们不可能,婚姻大事怎么会妥协。可是,当我妈也哭着求我的时候,我像无路可走。就算没有半点儿男女之爱,可她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骨子里的刁钻我看不习惯,就那么死了,让人不能无动于衷。”最早他便是那么想,就算不爱她,可秦雪快死了,但凡有点儿良心他也该那么做。但怎么放得开手,他有心爱的女人,满当当的安放在心里。的确是他先说的分手,到底还是懦弱,只说他要出国,他们不能继续走下去,她拉着他的手哭得一塌糊涂,他的心分崩离析,像下一刻就会反悔不管不顾,他那么怕,转过身逃也似的离开。
才发现,再大的决心不及她一句乞求,他怕,只要她再多说一句,他马上就会不管一个人的死活。如果当时他真的那么做了,纪家不会接受江南。那时他还想着以后,没法不动恻隐之心。
“我了解你的性格,不管我因为什么放手,你都会离我而去。我觉得我有了万全的准备,准备好了难过,准备好了心痛,却不想一切都超过了我的可承受之内。原来,我不能没有你!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善人我做不了,我去找你,在校园中坐了整整一夜。我妈打电话说秦雪企图割腕自杀,那个黎明是我此生最无望的一个早晨,像要失去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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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剪短头发
纪梦溪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紧,唇齿也像一点点僵麻。那时的绝望感触太凄凉太心痛,他几乎夜不能寐,不可思议还能走到今天,坐到她面前说起往昔的事。这些年纪梦溪常常做一个梦,梦里的时间是那个完整且没被割裂的,他疼宠江南,肯用一生的时间喝护她,最后如愿娶她为妻,是他梦寐以求的和乐融融。如果当年没有秦雪的那场病,纪梦溪一定会和江南走到这一步。当年他没能去找她,那些长辈跪到他面前乞求,他早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那以后一年秦雪去世了,前一刻她拉着他的手说:“梦溪哥哥,我觉得对不起你,我错了,你无论如何都不会爱上我,直到死我才看明白。我去找过她啊,她很漂亮,我看出失去你她很难过。但我不后悔,即便是死,能跟你短暂的在一起也是好的。我觉得我来人世走这一趟,就是为了遇见你,嫁给你,足够了。”
他的确没有办法爱上她,这是他对秦雪最没办法的事,就像他没有办法不爱江南一样。
“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再站到你面前,那一夜你拉着我的手,看到你哭我的心都碎了,那一晚的画面就像梦魇一样纠缠着我,挥之不去,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你走的那么决绝,定然恨死了我,让我既没勇气又没脸再出现在你面前。但总想打听你的消息,时间一天天过去,发现忘不掉的,一辈子也忘不了。于是下决心重新到你面前来,就从高院调到了这里。”
纪梦溪二十九岁,已经能在高院当法官,可谓年少有成。却为了再与她相遇,甘愿调到中院来,江南还没想到他这样做有没有必要,就觉得在自已的人生里上演了一出tvb言情剧,情节烂俗,却从来没想过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江南迷乱了,回去的路上一直失神,纪梦溪言无不尽,话已经说得十分明朗,就想跟她重归于好。江南盯着他,看他眉毛打结,心也跟着阵阵的疼,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只觉得不可思议。五年来,她一直悲悯自己,以为是被人舍弃,原来不是,她是曾真的被人用情至深过。可这个真相来得太晚,她设了那么长的期限等着她的至尊宝为她驾着七彩详云来,可是时间过去了,他没有来,她早已心灰意冷,不再寄情那些风花雪月,那个人反倒来了。
怎么办?
她不能给他回答,转首看窗外,一阵阵的发懵,真跟做梦一样,哭笑不能。
纪梦溪也不逼她,伸手攥紧她的手掌。温温道:“我知道这些年过去了,我突然跟你说这些很不像话,我不逼你做决定,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当年离开,是逼不得已,我如今回来,是不能没有你。”
休息日的街面上热闹喧嚣,从出来就一直堵,车子夹在长长的车流里走走停停,江南将车窗开得老大,夏初的暖风呼呼的破窗而入,将一头的长发都吹散了。
她和纪梦溪曾有美好的爱情,也的确度过了美好的时光,那时候他为她做什么都甘愿,笔记帮她整理,挂念她的一日三餐,旷了课被老师点名,他再厚着脸皮去办公室跟老师求情,他人缘好,下到学生上到老师领导都很吃得开,谁人都卖他几分薄面。课任老师都知道她是纪梦溪的女朋友,有的时候被她的调皮惹极了,叫出来就差点着她的脑门叹:“江南,跟你家纪梦溪学学,那小子多聪明,你也争点儿气。”
江南从不想着争气,纪梦溪说了,不管她多笨,将来他都要她,将她娶进门好好疼爱,把她养得肥肥胖胖。听,多好的海誓山盟,这样安乐的时候江南怎么可能奋发图强,安逸使人落后,江南从没那样堕落过,像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如果不经历那场波澜,江南现在肯定不会当律师,不会工作也说不定。这么辨证的一想,经受一些坎坷还是好的,当年纪梦溪不要她,她年轻,有力气爬起身。如果是现在,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她会夸下身来,什么都做不了,多可怕。反反复复不过是想算清楚当年和现在有什么不同,终了发现有太多的不同。
江爸爸打电话让她回去吃饭。
江南一早也是这样打算,晚上回家,明天和老妈去逛街,补足生活用品。现在不想回了,一头长发跟疯子一样迷离眼眸,她到底是烦了。就说:“我明天早上回去,今晚去剪头发。”
林乐又来蹭吃蹭喝,愿意陪她一起,诱说手边有“发缘地”的优惠卷,做最好的头发花最少的钱。
江南一心动,同意一起。
林乐一见面就问她:“受什么刺激了,你不是长发控。”女人总有一些小执着,没有道理,就像江南,偏喜欢留长发,像一种习惯。没想过剪短,据说也没勇气,一年年的留下来,她自己也时常吵着烦了,要剪的时候又总是心软姑息。
江南撩了一把,很随意:“留烦了,剪了吧,没时间护理,发梢都死了。”
林乐凑上来看:“也是。”向镜中看了一眼,问她:“弄个什么发型?”
江南不讲究,剪短就好,顺手抄起一本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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