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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第1页)

对于闻喜夫妇而言,岳父的过世才是这个家庭真正的起点。以往有岳父在,闻喜夫妇其实就是岳父这个家族大树上的一个小枝叶而已。如今岳父走了,这个小枝叶需要落地发芽,未来能长成怎样谁也不清楚。彩萍深知自己和丈夫要在这河洲立足,一定要和金家甚至整个金氏族人搞好关系。彩萍夫妇因为对父亲的孝顺,赢得了不少金氏族人的赞誉。彩萍自己也很会做人,尤其在和金家族长家族维持私交方面更是面面俱到。金氏族长的长孙媳何莲是彩萍母亲娘家是同村同宗,而且俩人同年,自幼就玩到一块,长大后更是同年出嫁。何莲和金家族长长孙喜结连理,彩萍母亲何氏更是出力不少。何莲嫁入金家的许多嫁妆都是闻喜亲手打造,因此彩萍跟何莲联系一直很紧密。彩萍比何莲大几个月,按年龄何莲要叫彩萍姐姐,起初两人都是以姐妹互称,但在金家论辈分彩萍则要叫何莲婶婶,后来俩人嫌麻烦了就直接以名字相称。彩萍在家除了照顾父亲孩子外,就是织布刺绣,她每次都把织好的布匹拿到金家族长家的布店售卖,而打理这家布店的正是族长长孙夫妇。彩萍每次送布到布店里也都会送一些好的刺绣给何莲,何莲也会回赠一点东西给彩萍,这份友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为子家在河洲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起初,彩萍除了在生育时期搬出上金河村外,其余时间都和父亲住一起。金福源临终前担心自己死后,闻喜夫妇仍住在金河村会招来非议,因此特地安排女婿和女儿住到自己在镇上的房子。只是这房子虽然不在金河村内,但按金家规矩这也算是祖产,既然是祖产就要留给儿子。因此这房子后来分到了大哥荣尚名下,但父亲去世前有交待,闻喜夫妇可在里面继续住三年。由于有族长家的支持,金家族人倒也没有谁挑头说三道四。尽管如此,事情还是起了波澜。那是在腊月小年过后,大嫂贺氏来到宅子里找到彩萍一通诉苦说:“哎,这日子怎么过啊?老祖宗怎么定下这种规矩,父亲死了要守孝三年不说,百日内就连店门都不能开,谁不知道这年关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一年就靠这几个月撑着,这样下去我们金家还不得坐吃山空,坐等穷死。”

“嫂子,老祖宗的规矩自有它的道理,咱妇道人家不能妄议,要是让族长听了说不准要拿到祠堂去挨批。”

“哎哟,看彩萍你说的,大家都知道你和族长的孙媳妇关系好,你这是要去族长那告状了吧,依我看啊,你还不如去官府告状好了,让官府把我们一家全抓了,以后这房子就归你了。”

彩萍看嫂子说话如此尖酸,于是急忙向嫂子解释说:“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爹爹尸骨未寒,咱不能说这些难听的话,不然爹爹在天之灵怎能安息?”

谁想大嫂贺氏非但不听,反而大声哭诉道:“彩萍你也是金家人,怎么就见不得咱金家好?子家给了你什么?都是金家倒贴的,咱金家的日子就不要过了吗?”

贺氏这么一哭,立刻引来了街坊邻居的围观。贺氏看到街坊邻居围观,哭得更加起劲,用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诉说:“大家来评评理,老头子生前瞒着儿子,偷偷地给了女儿一大笔银子,要不是老二的儿子说出来,我们都被蒙在鼓里。可彩萍得了这么一大笔钱,竟还不满足,连这房子都要占了,金家有哪门子嫁女送房子的道理啊?你们都是街坊邻里,都给评评理看看!”街坊邻居一时间议论纷纷起来。彩萍听了嫂子贺氏的哭诉,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带着两个女儿躲进了房间。

父亲私藏的这笔钱,只有二哥的长子金广辉知道。这金广辉虽然是荣海的儿子,但由于荣尚头胎是女儿,所以是在孙子辈份里金广辉最长。自古以来就有着“父母爱幼子,爷奶偏长孙”的说法,因此金福源生前特别疼爱金广辉。金广辉每次受了委屈就会跑到祖父那里哭诉,然后金福源就会偷偷地从内室的床顶上取出些钱财,带着金广辉去街上买吃的。长大后,金广辉曾背着爷爷偷偷打探过这笔银两,甚至还偷走了一些。金福源一次偶然发现钱物少了,他大概猜到是长孙金广辉干的,为不让孙子难堪,他也只是私底下教训了孙子,然后又暗地里挪走了这笔银子,还骗广辉说全部用掉了。金福源去世后,金广辉先是把这笔钱的情况告诉了自己的母亲王氏。王氏得知此事,以为老爷子的钱给了老大,于是去试探了贺氏,这一来二去俩妯娌就认定老头子把钱给了彩萍。心态失衡俩人相互怂恿着对方去找彩萍。王氏心想闻喜还在给自己木工坊干活,暂且不好出面得罪,于是对贺氏说了句:“反正这钱老爷子就算不给彩萍也是给长子,怎么也轮不到我们老二家,再说彩萍一家又没有占着我们什么,闻喜还在我家的工坊里干活呢,我犯不着跟人家急。”王氏这句话戳到了贺氏的痛处,心想要不是彩萍,这钱归不归长子先不说,就算兄妹三人平分都能分到十几两,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彩萍一家还要在分给自己的房子里面住三年,而且还不交租金,想到这里顿时恼羞成怒,这才找到彩萍家大闹一通。

在丧期,荣海的木工坊照样没有开工,这期间闻喜无论作为徒弟还是女婿,也在坚持守丧,因此也无所事事。闻喜除了在家画人物头像,就是去木工坊找合适的木料,此时大概除了彩萍,谁也不知道他在干嘛?这天闻喜正在木工坊找废弃的木料雕雕画画,听到大嫂跟彩萍吵起来了,急忙扔下手中的活,赶回家去了。闻喜刚到家门口,只见大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他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挤出一条缝隙,进到自己家门,只见嫂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诉。闻喜怎么劝都劝不动大嫂,只得也走进房间寻彩萍母女去了。只见彩萍抱着两个女儿在无声的流着眼泪,随后彩萍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闻喜。闻喜沉默片刻说道:“我看大嫂是为这房子而来,要么我们付她租金吧?”

“这我也想过,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爹爹生前明明说过让我们住三年,当时大哥大嫂也是同意的,现在爹爹丧期未过,尸骨未寒,就在这年关来赶我们走,哪还有一点亲情?”彩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诉道。

“彩萍,你说的我都知道,大嫂现在是借着这五十两银子说事……”

闻喜的话没有说完,彩萍就打断说:“五十两银子怎么啦?父亲过世,他两兄弟每家分了五十亩地、两栋房子、两百两银子。我一个做女儿的总共分一百两银子过分吗?况且,这钱是爹爹给的,不是我偷的、抢的。这些年爹爹生病,他们做儿子、儿媳的又做了什么?再说你闻喜在金家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白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早年给了你什么?他俩从小就经常欺负你,这些我都知道。”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没有师父也没有我今天。今天看大嫂的架势,不给她个说法,估计这年都不好过。”

“哎……”彩萍长叹了一声说:“在他们眼里你是外人,还是我去说吧。”

彩萍出了房间,在客厅对着坐在地上的大嫂说:“大嫂,我们给你交房租,你看行不?”

贺氏听到彩萍愿意交房租,顿时不闹了,立即站了起来给彩萍报了个价。彩萍一听,强忍着怒火说:“大嫂,这价格比河洲镇任何一间房子的租金都贵,况且咱还是亲兄妹。”

“哎哟,我说彩萍啊,你独吞你父亲五十两银子的时候怎么不嫌多,就这点租金你还嫌贵?我这套房子对着南福街,东西两厢房要是做成两间店铺,那租金可就贵多了,我报这个价格已经是看在兄妹情份上了。”

“大嫂,父亲的五十两银子是给我了,但这是爹爹生前给我的,不是我独吞的。这房子如果你想要改成店面也行,你给我点时间找房子,找好了我们搬走。”

“彩萍啊,不是嫂子赶你走,只是你爹爹的丧期期间,我家没有分文入账,你大哥花钱手脚大,不然这日子怎么过啊?”

眼看事情有了结果,大嫂也不闹,街坊邻居也都慢慢地散了。闻喜和彩萍带着两个小孩即刻出门找房子去了。他们先来到何莲的布店,本想把孩子托付给店里的老伙计照看一下。此时正好何莲也在布店选新年做衣服的布料,她知道彩萍的来意,就顺势给彩萍介绍了一套正要出租的房子,那是在镇北面的一道巷子里的房子,这房子不仅更宽敞,租金却更便宜。

这河洲镇本就不大,沿河而建,东西走向两条街,南北走向三条街。靠近河边的南福街,地势低平,大多都是店铺馆舍,平日里人员都汇聚于此,所以很繁华。北边地势高,都是普通民房和工坊,所以比较冷清。何莲介绍的房子在镇北面靠近金河村一侧,房子的主人是金家另一房的福子辈的金福明。金福明的儿子在吉州城当小吏,最近儿媳生了个孙子,苦于没人照顾,因此叫金福明夫妇到吉州城住几年,方便照顾孙子。这套房子本来一直空着,金福明在去年还翻修过,本以为儿媳生了孩子后会带孙子回来住几年。金福明到时就把自己住的房子留给儿子,自己搬到这套房子里图个清静,但如今这情形,恐怕一时半刻住不上了,于是索性出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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