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手续如蚁,数也数不清,今天去验资,明天查资质,后天验章程,补不完的材料,求不完的人,敲不完的门。
冬天的海风吹在铁甲板上寒冷无比,我的心也似冻在了艰硬的冰层里,挤在那些赶路的大男人堆里。我盼望坐在火炉边熬一锅热腾腾的八宝粥,静静地等丈夫回家,这里不是我待的地方,我感叹自己没有那个命。
因为寒流,那条船在风浪中晃得厉害,三分之一的人都吐了。船在海里飘了两个小时始终靠不上码头,我抱住一根冰冷的柱子告诉自己:不能吐,不能吐,你还要去办事,你不是要给孩子一个幸福的明天吗?挺住!
前面的一个中年妇女脸色刹白,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哗”地吐了一地,是血,胃出血。我的眼前血红一片,我终于忍不住了,狂吐不止。
四十多个来回,当我终于懂得看着潮水知道船停在第几层的时候,我女儿一岁零四个月,我捧回了以她的名字命名的营业执照和广告经营许可证,我女儿的皮包公司终于要开张了。
我夹着个皮包,像撒芝麻盐一样,见了门就进,每个写字楼都被我地毯式地清洗了一遍。没想到,公司做的第一个业务居然做到了世界500强头上。
一个搞汽车配件的老板指点我,韩国公司的代表现在就住在一家五星级宾馆,因为要打中国市场,肯定要做广告。但是,这个信息他不能白告诉我,如果业务做成了,要分成。我说行,你六我四,但你得协助我。
“他说什么话?”我问老板。
“当然说韩国话。”老板觉得我问得很傻,有些可怜地望着我,就又补充说:“可能还会说英语。”
我边盘算着边退出去。在公共汽车上,路过那家金碧辉煌的宾馆时,我想我得想什么办法拿下他来,我是皮包公司,去攻500强,我是以卵击石。
我回去一头扎进书店,查百科全书,但没有那家公司的资料,我又去翻专业杂志,还是无果。当时又没有因特网,我急得不知如何下手,情急之下,又回到客户那里。老板不在,我问业务员有没有那家公司的宣传品,哪怕找个油桶也行。业务员找了半天,找出几张纸,说可能是吧。我一看像是传真,但是英文的。我复印了下来,真是千恩万谢,我总得知道他公司的名称是什么、地址在哪里吧。
回去后,我马上打电话给一个外贸公司的朋友,兴奋无比地说:“王大哥,求你帮个忙,我得去谈个业务。”他是赵赵的一个朋友,当年曾经到过我家,吃过我做的饭,赞不绝口。
王大哥英语很棒,生硬的韩国英语足够应付,我说:“我不能只带着两片嘴到韩国人那里。我给他们公司总裁写了封信,你能不能给译成英语。”
“你给金总裁写信?”他很吃惊地张开嘴望着我。
“就是给他写。”
“你不认识人家,苏姗你也敢?而且,你……”
我说,我怎么就不能给他写信,我查过报纸,知道他刚来咱们这里访问过,还要和市政府合作个大项目,这些就够了。
“真是服了你。”王大哥摇了摇头说,但很快还是把信给我翻译出来打印好了,我拿起公司的大印盖上章,这让我信心十足。
那天,我和王大哥在酒店大堂先给辛先生打了个电话。我嘱咐他,就说给金总裁带封信,别说咱是哪个公司的,让他下来一趟。
果然,风度翩翩的业务代表一会儿就下楼了,他让我彻底改变了对韩国人的看法,他那种学者型的风度让我肃然起敬。
我先跟他寒暄,然后说是慕名而来,当然还要说是汽配老板让我来的,因为他当时正求那老板给他铺货。我掏出名片,换他的名片,然后把封得严严的信让他转交金总裁,说希望能为他们公司服务。
他不明就里,从外表看我和王大哥非浅薄之辈,王大哥的英语又很棒,居然就在宾馆的大厅里喝着咖啡谈了很长时间。虽没谈业务,但我终于知道,他是汉城名牌大学毕业,而且父辈好中国文化,书法一流。我知道这是个好的开端。
三天后,我和王大哥又来了,这次是有备而来,我准备了相当多的媒体资料、价格表,因为公司的业务还未开展,没有业绩,我想我还是少说为妙。
辛先生很客气地接待我们,然后就切入正题,仔细地询问报纸和电视广告的价格。我以本地土著的身份告诉他怎么打广告效果好,怎么运作媒体省钱,他津津有味地听着、记着,然后说报告一下总部,看怎么样进行。我知道这业务有九成把握了。
心里反而紧张了。我既无员工,又没有体面的办公地点,2500元一年租来的临时房寒窑一间,真是寒碜,万一让他知道了怎么办?于是,我故意把话题往外岔,引着王大哥多和他拉家常。他眉飞色舞地说,和王大哥同岁,都是32岁,太太正要生第二个孩子。
这时,我将早已准备好的精美文房四宝拿出来,我说:“不成敬意,送给伯父,算见面礼,也算咱们认识。”他很痛快地收下,我发现他已把我们当朋友了。
要走了,他问我:“王先生是不是你先生?”这句我听懂了,我脱口而出:“他是我先生的朋友。”我当然不能再跟他说丈夫快死了的鬼话。
他说在他们韩国,女人不用工作。
这时,王大哥机灵地说:“在中国,优秀的女人才工作,Susan很有才气,要和你合作的这个公司实力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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