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吧,霭玲,我再睡一会儿。”
“但你从来不赖床。”
女仆在拉扯她的被子。敏丽低吼一声把被子抢回来。“我也从来没有失眠过,但我昨晚失眠了,所以我现在要补眠。你走吧,霭玲。一、两个小时后再来叫我。不,三个小时。”
女仆啧啧作声地离开房间。敏丽叹口气,随即又睡着了。但过了没多久,又有人不停地在扯她的被子。
“再不起来就要错过午餐了。”女仆警告她。
敏丽惊呼一声坐起。“午餐?你让我睡到这么晚?”
午餐──她这辈子从来没有睡过辰时经,更不用说是睡到将近午时经。
女仆用长期忍受的眼神看她一眼,好像在说:我试过了,但你没有。年轻的蔼玲是个很好的女仆,服侍她们姐妹俩许多年,正因为如此,她常常会流露出一种屈尊俯就的态度。
敏丽不理会她,径自爬下她和妹妹共睡的大床。乔安妮一定在平时起床的时间就起床了,整个上午都善尽女主人职责地在招待她们的客人。乔安妮被当成登博堡的女主人,因为敏丽对那份工作不感兴趣,而她们的母亲过世后一直没有其它人接替她。
敏丽脱掉冬天睡觉时穿的睡袍,从衣橱里抓出一件干净的短袍。穿到一半时她才想到她今天应该穿跟平时不一样的服装。事实上,她答应过她父亲的。但她迅速打消那个念头,继续绑她的绑腿。只因为沃夫的命令,她就要穿得跟平常不一样?在他说出她看起来像乞丐那种侮辱人的话之后?
穿好衣服后她环顾室内找寻靴子。“我的靴子呢?”她问霭玲。
“床铺底下,你昨晚把它们脱在那里。”
“我从来不把靴子放在那里。我把它们放在水盆旁边。你知道我没洗脚就睡不着觉。热水还是你替我烧的。”
那是她的怪癖之一。多年前脚伤痊愈后脱掉那只穿了三个月的靴子时,可怕的恶臭使她从此没有在上床前洗脚就睡不着觉。
霭玲弯腰从床铺底下拎出靴子,一脸──我早告诉你──的表情。“也许这就是你昨晚失眠的原因?”
敏丽脸红了。昨晚她竟然烦恼到忘了那种事。她记得她需要跟乔安妮谈,但妹妹已经睡着了。她不愿叫醒妹妹,只好带着满腹心事上床。
她的肚子大声抗议昨天受到虐待,于是她匆匆穿完衣服,急于补偿它。当她伸手去拿厚羊毛披风时,女仆递出另一件。
“如果你不打算照你爸爸的意思穿,那么至少穿上这件斗篷以示对楼下客人的敬意。”霭玲建议。
那件黑色毛皮镶边的深蓝色丝绒长斗篷比较适合搭配女装穿,但敏丽心想她可以略作让步,于是点头让女仆把它披在她的肩上。
霭玲原本希望敏丽穿上斗篷后会明白它配上浅蓝色的衣裳会更漂亮。但敏丽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留下霭玲失望地大声叹气。
大厅里很热闹,堡民已经聚集在那里准备吃午餐了。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敏丽几乎是跑下北塔楼楼梯的最后几层阶梯。发现沃夫在大厅的楼梯口等她时,她戛然止步。他缓缓地上下打量她,然后缓缓地摇摇头。
“只穿对了一半,女人。回楼上去穿好另一半。”
她背脊一僵,下颚紧绷,两眼冒火。她正要回嘴时他又说话了。
“除非你想要我帮忙。现在就去换衣裳,不然我会亲手帮你换。”
“你不敢!”她咬牙切齿道。
他低声轻笑。“不敢吗?问问你的教士关于婚约的事,你就会知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只差没有行礼圆房而已。也就是说,我对你的权利大于你的父亲。从你被许配给我开始,你就是我家的人了。我的父亲有权决定你受什么教育,住什么地方,和一切与你的教养有关的事,甚至可以送你进修道院,直到举行婚礼为止。他把你交给你的家人照顾显然是个错误,但我有权改正这个错误。所以你今天必须打扮得像个淑女来表示对我的尊敬,即使那意味着必须由我来帮忙你做到。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震惊和愤怒使敏丽无法动弹。她正要破口大骂时注意到父亲在大厅另一头对她皱眉头。她闭起嘴巴,狠狠瞪了沃夫一眼,然后转身上楼。
太过分了。这家伙不通人情、不讲道理、粗鲁无礼。他对她说的每句话都在存心激她跟他吵架。他希望她勃然大怒,好让他有借口对她动粗吗?毫无疑问。那个大老粗什么卑鄙的事都做得出来。
沃夫得意地暗自微笑。奈杰勋爵说的果然没错。敏丽会服从他的命令,只因为她不了解他,不知道他会容忍她到什么程度,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来解决他们之间的争议。
他对她仍然十分不满。他永远也别想从她身上得到妻子对丈夫的那种柔情蜜意。天啊,她居然亲口承认她爱的是别人,所以跟他结婚永远也不会快乐。她的脾气坏透了。他可以预料他们之间会有打不完的仗。但他一定要把她变成一个淑女,不让她丢他的脸。
乔安妮匆匆经过他身边登上楼梯,脸上写满对姐姐的关切。他长叹一声,很遗憾她不是长女,因为她在各方面都很讨人喜欢,一定会是个好妻子。温柔体贴、轻声细语、急于讨好,具备她姐姐所欠缺的各项迷人特质。
奈杰企图把他叫到桌边,但沃夫暂时婉拒。他不愿离开楼梯口,以免敏丽再度开溜和失踪一整天。接着他想起昨天她上楼后没有下楼却从城堡主楼消失。他问附近的一个仆人主楼有没有别的出口,然后走向小教堂旁边的另一道楼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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