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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部分(第1页)

他看着范闲,好笑说道:“难道就因为我替陈院长调理身体,我就该死?这话说破天去,也没有道理。”

范闲沉默了下来,知道木蓬说的极对,这两年里对方藏在南庆,经由监察院的调查,确实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只是尽心尽力地为陈院长调理身体。

但问题是这件事情本身就非常诡异,苦荷大宗师的临终遗命,一是让海棠收拢草原上的胡族部落,在北齐地支援下,成为庆国最大的外患,第二条便是木蓬的南下,莫非让陈萍萍继续好好活着,对于北齐有什么天大的好处?

这个问题范闲想不明白,所以才会私下一个人对木蓬出手。

“你准备离开。”

“小师妹既然回来了,我不走怎么办?”木蓬说道:“只是还是走晚了些,被你捉住了。”

“我几个月前就察觉到你地存在,只是你往年极少下青山,所以无法确认你的身份,若若只是帮我确认一下而已。”范闲低头说道:“看在若若的份上,我暂不杀你,但在我弄清楚你们天一道究竟在想什么前,我不会让你离开南庆。”

木蓬面色剧变,知道自己会被关押在监察院中,只是不知道会被关多久,会不会像肖恩那么久?

……

……

“原来那位大夫就是苦荷的二徒弟,苦荷一生惊才绝艳,凡所涉猎,无一不为世间极致,难怪这位大夫水平极高。”

轮椅上的陈萍萍笑了起来,屈起食指点了点,让身后那位老仆人推着自己往陈园地深处行去。范闲沉默地跟在轮椅后方,听着吱吱的声音,以及不远处咿咿呀呀女子们唱曲的声音,此时已经入夜,安静陈园里歌声再起,让人听着有些心慌。

“你怎么处理我不理会,不过是名大夫,你何必还专门跑这一趟。”陈萍萍轻轻敲着轮椅地扶手,这是他很多年来的习惯动作,指尖叩下,发着空空的声音,尖哑说道:“反正这两年也没有喂我毒药吃。”

范闲低着头站在轮椅旁边的树下,摇了摇头,根本不相信陈萍萍的话,以陈萍萍的识人之明,怎么会没有瞧出木蓬地问题。他想了想后说道:“我只是不明白,命令木蓬南下,究竟为了什么。”

这两年里木蓬不止对陈萍萍的身体极为上心,而且暗中通过各种渠道,组织了一大批便是庆国皇宫里也极为少见的药材,配以他地回春妙手。果然成功地阻止了陈萍萍的衰老与旧伤,让这位老人家活地愈发健康起来。

陈萍萍转动着轮椅。面朝着范闲,挥手示意那位老仆人离开。然后撑颌于轮椅,陷入了沉默之中。陈园屋舍的灯光从他地背后打了过来,范闲看不清他的苍老面容。只能看见一个浓墨般地人影。

“苦荷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如果依你所言,海棠的身世,西胡地布置,都发端于他临终前的定策,那木蓬南下为我保命,自然也是他计策中的一环。”

范郎二度前来。自然是逼着老同志听了半天院务汇报。陈萍萍有些无奈说道:“这老光头,死便死了。还操这么多心做什么。”

“其实你自己应该很清楚,苦荷拼死保我一命的原因。”陈萍萍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后背,说道:“西胡乃是我大庆之外患,而我活着,则必将成为大庆的内忧。”

虽然老人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判断,但范闲地心生起了一丝寒意。僵立了片刻之后。走上前去,站在陈萍萍的身后。轻轻拉下那只苍老地手,替他挠起痒来,轻声说道:“这两年里你什么事情都不做。陛下对你又有几分情份,最关键的是,朝中曾经出了那么多叛贼,他为了顾惜天家颜面与你一世君臣的光芒,也不可能对你动心思。”

范闲了解庆国的皇帝陛下。所以这个推断应该没有出问题,庆帝与陈萍萍一世君臣,情份殊异。相交三十余年,从未生过嫌隙疑虑,不知在这天下做了多少大事,真可谓是朝中的异数。

如果说陈萍萍对庆帝有异心,没有人相信,如果说庆帝忌惮陈萍萍的权势,也没有人会相信。皇帝陛下想为天下臣子树一个楷模,想在史书上留下自己宽仁之君地形象,如果连陈萍萍这种死忠地黑狗都容不下去,他拿什么来说服后世?

“问题在于,不论怎样的情份总是会渐渐淡地。”陈萍萍感觉着范闲在自己背上移动的手,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情份就像我这可怜的后背,时间久了,老了,很就容易干枯发痒,没有新地功劳做水份滋润,谁都想把它挠一挠。”

范闲的手顿了顿,摇头说道:“陛下对你,比一般臣子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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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不同,在这点上我绝对感念陛下之恩。”陈萍萍缓缓说道:“但我也与一般的臣子不同,两年前的事情,你有过猜忌,我也听了你的意见,不再继续,但是……陛下对两年前地事情也有所猜忌,心里总会不舒服的。”

范闲默然,在两年前京都平叛之后,他曾经对于陈萍萍监察院在这件事情中所扮演的角色大为不解,言冰云事后也对他暗中说过那些问题。

虽然表面上陈萍萍是依附于皇帝陛下地惊天大局,在玩弄着手段,但范闲清楚,当时的情势着实有些微妙,无论是叶流云的忽然反水,还是皇帝忽然变成了一位大宗师,只要这两个条件有一个不齐备,陈萍萍便可能会做出令整个天下震惊的举动。

“大东山一事中,我曾经生出些许期望,动过一些心思,这些心思虽然被我藏的极好,隐的极深,但长公主隐约看出来了,所以整个京都谋叛事中,她从来没有理会过我,因为她知道,我们当时的大目标是很接近的。事后苦荷也看出来了少许,所以他临终前,才会让木蓬来保我性命,延我寿数。”

什么心思?范闲虽然心知肚明,但今日听陈萍萍亲口承认,仍然感到震惊难抑,嘴里发干,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想到陛下能够活着从大东山上走下来。”陈萍萍低着头说道:“当日在渭州收到陛下的传书,我便有些感叹,要一个人死,怎么就这么难呢?陛下谋划的东山之局,终究也只露了半张侧脸给我看,不止将几位大宗师算入局中。甚至也险些让我也落入局中。”

“当然。我没有像长公主一样急匆匆地跳下去。”陈萍萍咳了两声,说道:“或许一开始地时候,我就没有认为陛下会如此轻易地死去。”

范闲沙哑着声音说道:“既然没跳,也没有任何证据,陛下当然不会疑你。”

“陛下是何许人也?他不曾查我,不代表未曾疑我。只是因为他相信我们地君臣情份。而且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我为什么要动那些心思。”陈萍萍微笑说道:“但最关键的是。他知道我没有几年好活了,为了周全我与他之间的君臣情份。为了还我当年拼死救他性命的恩义,他给我一个自然死去的机会。”

“如果我老死了,病死了。不论他疑我还是我疑他,都会成为黄土下的旧事。我死后备享尊荣,陛下悲哀数日,放下心来,一切随风而去,岂不是最好地结局?”

陈萍萍严肃说道:“必须承认,这是陛下对我的恩情。这是他为我挑选地最好归宿。所以两年前你让我放手,我便放手。等着自己老死的那一天。”

“可眼下地问题是……”陈萍萍的笑容里多了两丝荒谬的意味,“出乎我和陛下地意料,我这破烂身子骨,竟然一直活到了今天,而且如果不出意外,似乎还能再活几年……我活的越久。陛下的心里便会越不舒服。总有一天,会当面来问我一些故事。而苦荷临终前,不就等着这件事情的发生吗?”

说话至此,范闲已经无话可说。如果皇帝陛下真的察觉并且相信了陈萍萍的不臣之心,必然是庆国朝廷地一场天大动荡,而自己夹在二人之间,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陈萍萍死去,庆国内乱必至。苦荷临终前的眼光竟是如此深远毒辣。于纷繁天下事中,准确地抓住了庆国日后唯一的裂痕,实在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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