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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尽沧然6(第1页)

2018年5月6日天气:晴

我坐在宽大的皮质沙发上,面前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头顶上悬挂着圆柱形的水晶吊灯,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这栋房子位于市中心,从这面落地窗就可以看到城市的全貌。墙上还挂着一幅婚纱照,男人清秀俊美,女人妩媚动人。但现在,我看着那张照片,却表情麻木。屋子里早已没有了生活的气息,除了一片死寂,这里什么都没有。一年前她离开的时候,是那么的决绝,那眼神里的冰冷,凉得彻骨。

窗外的门铃响了,我打开门,是一个外卖员,手里提着炸鸡:“您好您的外卖到了,祝您用餐愉快!”他递给我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流露出来的惊讶丝毫没有遮掩:“您这个年纪了还点外卖呢?少吃点这个,对身体不好。”“谢谢!”我礼貌地回应他,随后重重地关上了门。

我把炸鸡丢在桌子上,直愣愣地发呆,似乎是因为那个外卖员的话,我感觉突然之间没有了胃口。当初,这可是我最喜欢的食物。

我把烟头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燃尽的一缕烟,将我恍惚的思绪,带回了一年之前。

“我爱你,我当然爱你……可是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没有物质的感情是走不长久的。况且,我家还有个弟弟,我爸妈的意思,那天咱们见面的时候也告诉你了。你……再跟你父母好好沟通一下吧,都谈了两年了,我不想咱们之间的感情被金钱拦在门外,我真的舍不得你……”

她依偎在我的怀里,温声细语。我当然舍不得她,可是她家里人开出的价码,我们家实在是有点负担不起。要在市里有一套不下于一百二十平的房子,还要有一辆二十万左右的车,连带着三十八万八的彩礼。倒不是我们家拿不起,只是这样,需要掏空我们家这几十年来的所有积蓄。为了结这个婚,我要让老两口下半辈子紧衣缩食地过活。他们好不容易抚养我长大,到头来却还要因为我而变得生活拮据。于心何忍?

老爸在屋里不住地抽着烟,缭绕的烟雾充盈在这狭小的楼房之中,伴随着一声声的叹息。这栋房子的历史已经有二十多年了,是一幢家属楼,老爸在厂里当了一辈子的工人。日子虽过得精打细算,却很舍得在我身上用钱,小时候各种补习班竞赛班一样不落。好在我没有让他失望,最终我考上了名牌大学,如今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算是对父母最好的报答。接下来,他们便开始操心我的婚姻大事了,人的一辈子,也就是在这样忙忙碌碌的生活中,匆匆走过一生。

“老何,别抽了!还不想想办法?光知道抽有什么用?”老妈在一旁略带责备地开口。“咱家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站着说话不腰疼。”老爸瞥了妈一眼。“我不管,这是儿子最后一件大事了,整利索了咱俩往后也不用操心了。”老爸没说话,依旧抽着烟。

“儿啊,非要在市里有套房子吗?”我看着老爸沧桑的脸,心里泛起一阵酸楚。“……算了爸,这事我自己解决……”“你能解决啥?你刚参加工作,哪里来那么多钱?这事让你爸想办法,你不用管了。”老妈一下子打断我,把我拉到卧室:“福平,这事我跟你爸想想辙,别担心昂。”说罢便关上了卧室的门。

卧室的窗子开着,窗外月明星稀,这间狭小的卧室承载了我二十年的记忆。周杰伦的磁带、布满灰尘的随身听、放在柜子上面的小霸王、还有那一摞一摞的习题和试卷。它们,便是我走过的青春。我拿起随身听,拂去上面的尘土,从角落里拿起一张磁带放了进去。“岁月如重游月圆更寂寞,夜半清醒的烛火无人苛责我……”这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闷热而又漫长的夏天。

可是岁月的声音依旧无法掩盖生活的侵蚀,我坐了起来,仔细地倾听。“老何,你表弟之前不是借了咱家五万块钱,你看看啥时候给要回来吧。还有他大伯,之前搞海鲜不是也挣了点钱吗?咱问他借点呗?”“……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唉,咱俩的养老保险过段时间再交吧。”随后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老妈开口:“咱们儿子终于算是出人头地了,把他的婚事安排好,咱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

我突然推开门,穿鞋准备下楼。“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老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没啥,我出去转转,不走远,屋里太闷了。”我没有回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早点回来。”父亲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推开老旧的单元门,走进了夜里的凉风之中。小区的外面有一座大桥,一到夜晚,桥上的灯就会点亮,远远望去,像一条舞动的长龙。我靠在围栏的边上,从怀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燃。我会抽烟这件事,家里人到现在都不知道,一直以来,我在他们眼里都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可是谁的青春又没有过叛逆呢?那盒随身听被我鬼使神差地带了出来,紧紧握在手里。它可以倒带,那,我呢?

我变得像父亲一样,没完没了地抽着烟,头顶的星空,一片浩瀚。在远处模糊的灯火之下,有一个黑影,正在一点一点地向我这里靠近。他站在离我不远的路灯下背着手,大晚上的戴着一副墨镜,似乎是在看着我,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没有心情理会他,自顾自地抽着烟,待到燃尽,我把烟头朝地上一丢,起身准备回家。与他擦肩而过时,他拍住了我的肩膀。我诧异地回头,那顶小圆帽在灯光的掩映之下诡异地转动着。“有什么烦心事吗?不妨说来听听?”

我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怪异的小老头,审视了一眼,别过头不准备再理会。没想到他一把拉住了我,我刚要发火,他便又开口道:“你很缺钱是不是?”我上下打量着他,依然没有说话。世人多为金钱烦恼,这点心思被猜到又有什么奇怪的,这种人又怎么可能帮得到我。

“你不试试,怎么能知道我帮不了你呢?”他仿佛是真的猜到了我的心思,脸上依旧带着那副若有若无的笑意,直直地看着我。“那你要怎么做呢?先说好,我可不签什么卖身契。”我盯着他的脸,面带谨慎。

“哈哈哈,当然不需要,这对于你来说甚至无足轻重。”他笑着冲我摇了摇手指头。“那你想要什么呢?”他走到我面前,指了指我的心口:“寿命。”

我得说,被他指到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浑身上下都被一股寒意彻底地包裹。是因为他说的话吗?我不确定。

我的确听说过有“买命钱”的这一说法,有些病危人的家属会把名字写在一张纸上,然后包在钱里丢在路上,若是被人捡到,那就要向捡到的人“借”若干年的寿命。可是这全然是一种无稽之谈,家属做这种行为可以理解,无非是求得一个心理安慰,只不过是让捡到的人感到晦气罢了,它无法改变生老病死的既定事实。现在,一个活人站在我的面前,要我用自己的寿命来换取金钱,怎么想,都充满荒诞。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他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实在不行,权当陪我这个糟老头子玩个游戏了,好不好?”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思绪却早已放空,仿佛现在的这具躯壳已经不属于我。“出生年月。”“九零年……七月四日……”“奥,庚午年生人……”他一边在我手里比划着什么,一边念念叨叨。“奥对了,我忘了问你了,你,想要多少钱呢?”他墨镜后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钱……越多越好……”我已从开始的浑噩变成了最后无意识的呓语。“借你物件一用。”他拔下我一根头发用黄纸包好,随手放进了口袋里。“好了,咱们的‘合同’就算是生效了,这是你凭自己的本事得到的,不要老是依靠你的爹妈了,他们这辈子过的多不容易。”他松开了我的手,后退两步站定。恍惚之间,我清醒了过来,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那个老头已经不见了,仿佛是我刚才做了一场短暂的梦。

回到家,爸妈已经睡了,屋子里安静的出奇。我蹑手蹑脚走进卧室,轻轻关上门,躺在床上,仰望着周杰伦的海报,里面的他,拿着一把电吉他,帅气逼人。那老头,说的是真的吗?

市中心的一处豪华酒店,一对新人正在这里举办婚礼。明亮的礼堂内,台上的司仪正在大声地朗读誓词:“关悦婷女士,无论往后的日子荣华富贵,还是艰难困苦,你,愿意同眼前的这个人,相守一生吗?“我愿意。”“何福平先生,当眼前的她在未来青春不再,脸生皱纹,你,愿意与她长厢厮守吗?”“我愿意。”激昂的旋律响彻大厅,这场婚礼圆满落幕。在台下坐着的母亲,已是老泪纵横。

那天的事,是真的。在遇到那个老头之后的第二天起,我的账户上就多了一笔足以让我头晕目眩的财富。但当时,我的心情悲喜交加。我或许真的失去了自己的寿命,三十年?还是五十年?我不知道,不过我终于可以不用将他们的一生都搭进去来成全我的婚事了。

订婚的当晚,爸妈还火急火燎地问我,哪里来的钱结婚。我当然不可能将真相和盘托出,只得编造自己是通过炒股的方式赚来的。显然对于这种太过复杂的东西他们不太懂,也就没有多问,只是欣喜地说要出去吃顿好的。那天父亲喝的很多,说了好多的话,一些之前从不跟我聊的话题也开始不断地和我讲。显然,在他的眼里,我已经变成一个大人了。

“那个婚纱照就挂在这吧,沙发放在这,电视放对面去,鱼缸,鱼缸搬到后面,小心点,别摔坏了!”关悦婷手忙脚乱地指挥着搬运工。客厅上悬着的水晶吊灯,刚好停在人的头顶。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美好的不真实。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我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她会不会同誓词中说的一样,不离不弃呢?而那个答案,就在不久的将来,沉默地向我招手。

“老公,你怎么谢顶了?我记得你头发不是挺多的吗?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啊?”悦婷摸着我的脑门,有些担心。“嗯,忙完这个项目我就请个假,好好歇几天。”我表面上装作不经意,内心却已经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副作用已经开始体现出来了,我的生命正在被慢慢抽走,我买了一顶假发,以此来对抗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完事了?”老婆在被窝里看着我,语气充满不悦。“还不到一年吧,就算是三天一次也不至于现在两分钟都不到吧!实在不行咱去医院看看吧,有病咱就治,成不?”

我走到阳台,点了一根烟,究竟是什么原因,我比谁都清楚。可是我不敢告诉她真正的原因,我怕她听完之后会马上离我而去。现在,她最起码还能呆在我的身边,还能够关心我,只怕说出真相后,她会把我当作一个精神病人,刹那间从我的生命里消失。

“大夫,我丈夫到底是什么病啊?”我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穿白大褂的医生手里拿着我的资料,看着我的目光有一丝怀疑。“你确定……没填错年龄吗?”一旁的悦婷立马回答:“当然不会错了,我俩结婚才半年多,怎么会搞错年纪呢?”那个大夫沉思了一会,随后开口说:“你丈夫的这个情况,说实话非常少见,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像是个快到六十的老年人,我们怀疑……你丈夫患上了早衰症。”

“能不要走吗?悦婷……”她装好行李箱,回头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要出门。我一把拽住她:“我……我有钱……”我说出的这番话,已经失去了作为丈夫的尊严。她轻轻地拨开我的手,语气漠然:“我并不是图你的钱,福平,医生说这种病根本治不好,我照顾了你一年,我现在无法想象以后要跟这种状态的你度过余生。原谅我,好自为之吧。”

我吃着手里的炸鸡,老泪纵横。我只是想通过自己的方式来帮父母减轻负担,这难道有错吗?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结局?我好不甘心,难道老人,就不配吃炸鸡了吗?

那幅婚纱照依然在墙上安静地挂着,卧室里周杰伦的海报,也在静默的风中悄悄地滑落了一角。偌大的城市车水马龙,寂寥的人心,人去楼空。

我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一张纸上,放进几张百元大钞里包好,顺着窗外扔了出去。

若要拿起带血的金币就要做好准备,承受它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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