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希盼终于想起来了。小时候自己救的那只猫,陪自己三年的那只猫,它就叫大花!大花就是它,它就是大花!
这个发现让刘希盼又惊喜又惊讶,时隔三十年的失而复得让他内心五味杂陈。他对大花有埋怨,埋怨大花的不辞而别,又对自己忘了大花而感到愧疚。如果没有大花那三年里的陪伴,也许他的童年连快乐的回忆都是少的可怜的吧。爹娘和妹妹是家人,而大花对他来说是他唯一除了是家人也是玩伴是朋友的存在。
刘希盼的一家,本就在村子里不受待见。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年幼的他从小就被排挤,没有哪家小孩愿意和他一起玩。爹娘也要忙着做活养家,显少能照顾他的情绪。他心里有疑惑,有委屈,有羡慕,有不甘。直到1990年的夏天,他遇到了大花,是他救了大花,也是大花救赎了年幼的他。
从那之后的三年,除了年幼的妹妹,他还有了大花。他以前没人可以说的开心与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跟大花说。大花虽然是只猫,可是他说的,大花都能听得懂。他高兴,大花也跟着高兴,他难过大花也跟着难过。他要做什么,大花都会陪着他。不止一起抓蛐蛐玩泥巴,还会一起抓螃蟹,逮知了。
刘希盼想起有一次,他想给大花抓田鼠。吃过晚饭后趁爹娘不注意,一个人悄悄溜到水田埋伏,蹲了一个多小时才发现一只田鼠。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田鼠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条蛇,悄无声音的向他靠近。等他查觉到腿肚子有冰凉感传来时,那蛇已经吐着信子缠在了他的小腿上。
那是一条竹叶青,剧毒。村里人只要是正常智商的都认识这种蛇。刘希盼记得他爹说过:遇到竹叶青,能跑就跑,跑不了就一定不能动也不要大叫。强烈的恐惧爬满了他全身,叫他是不敢叫的,可因为蹲久了,又是在水田里,年幼的他实在做不到不动。他身子刚往外面仰,就见那竹叶青已经张开嘴朝他小腿咬去。
刘希皓觉得,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虽说竹叶青咬到不一定会死,但这是在乡下,对于不受村里人待见以及家里的经济状况太差的刘希盼来说,被竹叶青咬到的话,他会死。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声猫叫,就看见一个橘色的身影一闪而过,腿上的蛇已经不见了。他知道那是大花,大花救他来了。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大花一脚一拐的朝他走来,他看见大花的右后退,有两个小孔,往外渗着两滴血。
他抱起大花疯了似的往家里跑,一边跑一边哭。可等跑回了家,爹娘问起的时候他又不敢说实话。刘希皓觉得那是自己最懦弱的一次。大花为了救他受了伤,可他却…那晚他抱着大花躲在被子哭了很久。期间大花晕了两次,他以为大花就会这样离开他,他哭的累了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他看见大花已经醒了,伸着懒腰喵了一声,那是在和他说:早上好。刘希盼又再一次抱着大花喜极而泣。他想着,这是老天爷可怜他吧。没有带走他的大花。
这件事之后第二天,刘希盼早上起来就看见床脚放着一只肥美大田鼠。他知道那是大花晚上去田里给他逮的。他咯咯咯笑,抱着大花摸它的头:
“笨大花,我不吃,给你吃。我是看你喜欢吃才去抓的,不是我想吃。”
其实田鼠肉是很好吃的。只是因为田里不止田鼠多,蛇也多,所以村里人都不愿去抓。再说,除了刘希盼家,其他人家都是有几只鸡的。
想起了大花,刘希盼也记起了很多关于大花的往事。或许是因为大花走后家里变故太多;或许是因为三十年太长,时间掩埋太多回忆;或许是因为生活太过艰难,早已磨平了他年幼时的天真浪漫。不过还好,他又找回了他的大花。虽然他只剩三个月来补偿。
村里早已没有了刘希盼的家。他只有暂住在刘三胖家里。他也没白住,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穷娃子了。他每天给刘三胖两百块钱,就当住宿费和伙食费了。刘三胖是不愿意收的,可再次迫于他媳妇的威压,也只能收下了。安顿下来的前三天,刘三胖带着他和大花挨家挨户串门,算是帮他和村里人搞好关系。
二十五年都过去了,时代早就变了。再加上如今的刘希盼看上去也是个在城里混的不错的,村里以前对他避而远之的人,也改变了态度。还有人邀请他家里吃饭的,他都找借口回绝了。庆幸的是,稻田虽然没在了,可是村子外围还是有许多菜地的,菜地不远处还有一条河,是之前的那条绕村河。只是现在,河水没有以前那么急了,河床也没那么宽了。
郭小姐也在他后面第四天赶到了这里。刘希盼又多给了刘三胖一百块,每天三百块。之后的一个星期里,两人一猫早上醒来便是在村子里散步,吃过午饭后又跑到外围去捉蛐蛐,知了是抓不了了。但是他们可以去河里钓鱼,钓螃蟹,还可以在河边玩泥巴。晚上吃完饭,又一起在楼顶看夕阳,天黑了又一起数星星,望月亮。这七天对刘希盼也好,郭小姐也好,已经是几十年未曾有过的童真了。
七天后他们就离开了。是大花想回城里的家了,七天对大花来说回忆以前也足够了。临走时,村子里的人还一起出村口送他们,特别是刘三胖的媳妇,还有点念念不舍的哩。刘希盼挥手告别了这个他生活了十三年,又离开了二十五年的家乡。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回来了。
回到城里后,刘希盼和郭小姐领着大花去了趟郭小姐家,是去商量婚事的。这也是大花提议的,它想看到他俩结婚。可能是因为记起大花的缘故,刘希盼是比以前更能了解大花的想法了。大花的一声猫叫,大花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都能立马明白。刘希盼觉得自己,似乎也有苜楠那般本事了,当然只限和大花。
郭小姐户籍是城里人,两老就郭小姐一个女儿,虽谈不上娇生惯养吧,那也是从小捧在手心里养大的。虽然刘希盼大自己女儿十一岁,但人看上去很老实本分,又没结过婚,如今工程也做得好,也能赚钱,算个富豪了。还有就是刘希盼父母早逝,唯一的妹妹也不在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过去,也不用看公婆脸色,不必被小姑子刁难。再有一点,是刘希盼带来的那只猫,两老是越看越喜欢。所以这亲事就定下了。看了两人八字,最近的好日子也是在冬月。婚期便定在了冬月十九。
至于刘希盼的户籍,只有等婚后再慢慢处理了。接下来一个多月里,刘希盼两人除了工作以及筹办婚礼事宜外,其它时间都是陪着大花的。两人一猫,又过回了之前家里看动物世界,周末逛商场,每天傍晚小区院子遛弯看日落的生活。一切似乎都那么美好。
婚期越来越近了,只剩下十天,说实话刘希盼心里是很慌张的,同时又是很激动的。他也是快要有媳妇的人了。十一个月前的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结婚生子的那一天。十一个月前的他,甚至还在为自己那少得可怜的工资发愁,为自己每天要怎样省吃简用发愁。
走进宠物舍的前一天,刘希盼其实想到了死,活着太累了。那用来割脉的水果刀,已经在他手腕上划了一个口子,鲜血冒出来的那一刻,他突然听见一声猫叫。就是这声猫叫,阻止了他继续割下去的手。丢了刀,他想了一夜,第二天,他站在了宠物舍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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