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没有人,书房的门关得紧紧的。王旭安趴在半掩的窗前,偷偷往里面看。
不看还好,这一看魂也没了,魄也飞了。书房的大桌子前一个黑乎乎的背影,飘飘忽忽,脚不着地,正拿着毛笔蘸着颜料在细细描画,肩宽体长成年男子身量分明不是翠奴。
眨一下眼睛,要命可怖,是个烧糊烤熟的人干粑粑;眨两下眼睛,青衣乌发,侧面看去竟似一个被自己害死的故人;眨三下眼睛,看见了被描画的赫然是张人皮,翠奴的,自己摸过吻过迷恋过的……魔鬼啊……王旭安呆若木鸡。
魔鬼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出神一会儿笑,神思不属,描完了就放下笔,拿起画好的人皮抖抖平整,一穿上去,立即身量变小,面貌变嫩,变成了十四五岁的翠奴,因为刚描画过,愈发显得眉若施黛、脸似涂脂,娇俏可人。妈呀!原来老子竟日日夜夜抱了这么身皮货……王旭安不敢再看,伏在地上,四肢爬得飞快,帽子歪了也顾不得扶。
第十八章:妖道
陈玉绘醒来的时候日头已西,这一觉睡得酣实,之前灰蒙蒙压迫着神经的焦虑没有再揪得脑袋发疼。
“翠奴呢?”发现李湄珏不在,陈玉绘问。
“回他该呆的地方去了。”知道是在问阁里的小童,丹娘边伺候着陈玉绘洗漱,边低头说道,“公子你这一睡睡了三天三夜,忒吓人,请了妙春堂的邵大夫来瞧过,邵大夫说……”
“这么久?”陈玉绘吃惊,知道必是李湄珏使了手段。
“邵大夫说……”丹娘绞着手里的湿巾,吞吞吐吐。
“说什么了?”陈玉绘抿了一口端上来的参茶,道,“这茶泡太浓了,前些日子的酸梅汤不错。”
丹娘脸色不好,嗫嗫道:“邵大夫他说……公子体虚,过几天再来把把脉。厨房已经备好粥点,公子另要什么口味的小菜?清淡点的还是……酸辣的?”
“粥已经清淡了,小菜就酸辣的,下饭。”见丹娘听了他的话,脸色更不好了,陈玉绘疑惑,道,“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丹娘摇头,重心不稳往外走:“我去厨房吩咐下。”
陈玉绘忽然道:“前后三批去瘦狗岭的人都没音信吗?”
丹娘道:“没有,小道士一个出山,不知晃到哪里去了,他们分头在找。”
若平常,牙尖嘴利的丹娘肯定要再牢骚几句,今天却一双小脚走得飞快。
这边厢丹娘刚走,那边厢报有客来访,玄衣高冠的道士来寻故人。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陈玉绘自夜梦见鬼,就觉不对劲,遂遣人去瘦狗岭请道。瘦狗岭上有座平山观,平山观里有个观主叫黄老道,是其父故交,人虽离世,身前却放了话,嘱弟子照拂陈家后代。瘦狗岭到太原最多七天路程,饶陈玉绘三次派人去问询,那边说所托小道士早出来了,这边人却没见到。这回总算人家自己登门来了,心里提着的一口气算透了出去。
陈玉绘在大厅等着,下人去旁的客厅领人。
陈玉绘听到活泼的脚步声,抬起头,真见到了个小道士,说小,是因为,在陈玉绘眼里,门口蹦进来一只黄毛小猴,还欢欢喜喜挠脑袋搔耳朵看他。
陈玉绘一时说不出话。他知道在别人眼里,这猴子化了个胡子拉茬的粗犷道士,拿着根拂尘晃来晃去装深沉。陈玉绘挥了挥手,室内室外的仆侍低头退下。
“小相公不中意我这身皮貌,我换一个。”见陈玉绘满脸不信任,猴道士一旋身,变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拼命眨媚眼。
陈玉绘一口茶喷出来。
“不喜欢,那再来。”猴道士苦恼状思索,一扬拂尘,道声有了,青烟散尽,竟变作王旭安站在堂前。
陈玉绘脸色发青。
“那这样呢?”一个青青嫩嫩的十八九岁后生站定,眉眼温柔和李湄珏有七分像。陈玉绘心里咯嗒一下。
见陈玉绘木头状,猴道士叹息:“你还是不满意啊,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原来长得不错的。”
陈玉绘点点头:“猴子里面,你长得不错了。”
“原来你知道。”猴道士扑哧笑了,没变做猴子,变回原来玄衣高冠的道士貌,只是黑黝黝的脸上光滑得很。只见他大咧咧往陈玉绘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拿了陈玉绘的茶就喝,喝完了,摸摸自己的下巴,发觉没胡子,手赶紧脸上一撸,毛刺刺、短粗拉茬的小胡子变出来了,他揪了揪牢固度,满意地对陈玉绘说:“这样,是不是看上去成熟很多?”
陈玉绘默然给他倒茶。
他叹了口气,道:“美人儿,你什么都不问吗?你不觉得这只猴子有点眼熟?不问我姓名年龄身家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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