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没说。”
流云居桃林边上的角亭中,傅青蓠一身米色衣裙迎风独立,姿态静美。
“青蓠姑娘今日来流云居,只怕不是为了来寒暄几句的吧?”流芳走进亭子坐了下来,傅青蓠也坐下,对流芳笑笑说:
“闻说王妃近日身体有些受寒不适,今日特意送来桃花白芷酒。这种酒花香扑鼻,有活血益气之效,女子若是月事不适,喝这个最好不过了。”傅青蓠说着把石桌上的古朴的酒瓶打开,一股淡淡的桃花气息溢出,酒香盈人,倒是没有半点药味。
她倒了一小酒杯满,送至流芳面前。
“青蓠如此关心我,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流芳浅笑,墨如点玉的眸子流光婉转,看着傅青蓠。杏眼桃腮,唇色嫣然,不算美丽的女子,可是生动而有灵气,眼睛就这么一瞅你,好像便对你的想法了然于心。他喜欢的,难道就是她的这一点聪慧?
可是,世间聪慧而又美丽的女子何其之多?她傅青蓠难道就不聪慧美丽?
傅青蓠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王妃莫要这样说,王妃有所不知,我的父亲当年跟随王爷的父亲出走,在幽浮山生活了数载。我们兄妹自小与王爷情同手足,随意惯了。如果在礼数上有什么不足够的地方,还请王妃见谅。”
“既是随意惯了,那青蓠就不要一口一个王妃了,叫我流芳就好。王爷待你们有如自己的兄妹,自然不会拘泥于礼数,我又岂会见怪?”流芳望着杯中的酒,心想,原来还是青梅竹马呢!
她又说:“可是青蓠的好意流芳只能心领了。我不善饮酒,饮少辄醉,醉后酒品极差,未免出丑,只能有负了青蓠的心意。”
她略带歉意地把酒推回至傅青蓠的面前。
傅青蓠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是很快就无所谓地端起酒杯,笑笑说:“这样啊,那就真的是很可惜了。做人顾虑太多,也是拖累人的一件事。”
“哦,一杯酒也能带出一个道理来,青蓠莫非另有所指?”
傅青蓠目光明亮,笑笑说:“人道韩王妃聪颖过人,闻名繁都,看来所言非虚。”
“青蓠说笑了,那些陈年旧事,不堪一提。”流芳心里暗骂,有什么就爽快点说,这样东扯西扯要扯到何时?
“阿煜在繁都十多年,有赖流芳相陪了。”青蓠话锋一转,“只是流芳可能不知,他到了繁都十多年,我在陵州,也等了他十多年。”
来了,要求分饼的人来了。流芳想:想要,就早说,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反正都不打算给你的,你早说我好早点拒绝嘛!
当下不动声色地说:“青蓠的心意,王爷他知道吗?”她想要分饼,可是饼愿意吗?
傅青蓠的目光定住在流芳的脸上,“他知道。当年在幽浮山为了掩护他逃走,我为他挡了一剑,直穿肩胛。我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可是他说,你不要死,你死了就做不了我百里煜的妻了。为了这句话,我不但熬了过来,我还等了他十三年。”说罢,举起手中的酒杯,缓缓地呷了一口。好像只是在说一件与己身无关的陈年旧事,没有半点的不安和忸怩,面容平静得很。
流芳心底冷笑,好一个百里煜,到底是当了一回陈世美,而自己居然变成了那个横刀夺爱的自私公主了!这饼原来还是别人的,只是自己后来居上,抢了!
于是,她一脸震撼的表情,说:“原来你和王爷不但青梅竹马,还生死相许有过白头之约,那我,那我……”
傅青蓠反而笑了,“流芳不必如此。流芳是明白人,何苦装糊涂?你比我更加清楚,像阿煜那样的人,他根本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
流芳也笑了,“这我管不着,可是他已是我的夫。结发同枕席,这也是千年才修得成的缘分。”
“是缘分还是人为,流芳难道心底没个数?阿煜回陵州两年,似乎断绝了与繁都的一切联系,但是他突然就请旨要娶你,流芳不觉得此事诡异?他曾对我说过,不愿意与顾府任何人有关联纠葛,无情胜却有情,因为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刀兵相向。”
流芳脸色一沉,“青蓠这样说,我就有些听不懂了。我顾六姿色平常,父亲也不过是学士,即使哥哥姐姐显贵,那也与我无关。韩王放着西乾王朝的公主不娶而娶了我,只能说明他对我有情,何来诡异一说?而且嫁鸡随鸡,嫁了百里煜我便随了夫姓,繁都顾府日后如何,已不在顾六的考量之内了。”
“场面话流芳何须多言?我今日来此只想大胆问一句:流芳对阿煜是否心存爱念?”
流芳冷笑,“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
“如果有一天与他为敌誓不两立的是顾怀琛,你是否还能像如今一般,处处以韩王为念?如果两个人中只能有一人存活,你是否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百里煜?!若是不爱他,与其造成日后的伤害,倒不如现在就离开……”
“青蓠今日来想说的就是这一句?”流芳沉默了片刻,然后淡淡地抿唇一笑,“是啊,我自己根本没办法担保些什么。男女情爱之事,今日海誓山盟信誓旦旦,焉知明日是否还能留有初衷?我对百里煜没有承诺,反之,百里煜对我也并无白头之盟,既然你说他不会爱上任何人,那么又怎么会害怕我能对他造成伤害呢?这个玩笑,未免开得有些过火了吧?”
傅青蓠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流芳能如此冷静客观,实在有些出了青蓠的意料之内。顾怀琛手掌西乾一半兵马,他的人脉势力遍及大半个西乾,阿煜不过是顾忌顾怀琛,所以把你娶回陵州,当日我是反对他这种做法的,毕竟婚姻是女儿家的终生大事,所以我们吵了一架,不欢而散。他有负于对我曾许下的诺言,我不怪他,可是他利用了你,你也会不怪他吗?”
流芳桌下的手攥紧了自己的衣裾,面上并无半分动摇的神色,说:
“青蓠过虑了。我顾六并非寻常女子,我不依存男子而活。我今天仍想留在他身边并不是因为他对我献了殷勤或是其他的,而是我心里有他,我愿意留下;如果他真的只是利用我,或许有一天遗弃了我,我也不会要死要活伤心欲绝,我会挥挥衣袖离开,我绝对会好好地活下去。你说的利用,在我用玄铁匕首刺伤了他之后,我便不再去想,不再去相信了。”
青蓠这时却轻笑出声,笑容里带着丝轻蔑,说:“流芳原来也有天真的一面。你与阿煜相识多年,你觉得他是会用自己的命去留住一个人的那种人吗?我们傅家的羊肠衣血几可乱真,匕首刺中的只是衣衫里的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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