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所有东西都变得无比简单。
一个单独的曲调在他脑海里舞动,他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上面。这个旋律在魔法般的洪流中上下穿梭,塑造洪流的形状,既以宏大之形存在其中,又以微小之形存在其中,它就是洪流的精髓。它随洪流弹跳颤动,刚开始是个轻快的小旋律,接着放慢步伐,然后以更困难些的方式重新舞动,似乎被怀疑和困惑的波澜困住脚步,紧接着忽然发现这些波澜仅仅是一个能量巨浪的先头涟漪,这个新生的巨大浪头从最底下欢快地涌上来。
理查德非常、非常缓慢地昏过去。
◇◇◇
他躺着一动不动。
他觉得自己是一块旧海绵,浸透了石蜡,被扔在太阳下晒干。
他觉得自己是一匹老马的身躯,懒洋洋地接受阳光的烧灼。他梦见稀薄而芬芳的油膏,梦见起伏不定的黑暗海洋。他在白色的海滩上,吃醉了鱼,喝多了沙,晒得褪色,昏昏欲睡,被光线殴打,沉沦,估算遥远星云的气体密度,在死亡的欢欣中旋转。他是春天里喷出清水的泵,向山丘上散发出刚割过气味的草地洒水。声音,几乎无法听见,像遥不可及的睡眠一样逐渐湮灭。
他奔跑,他跌倒。海港的光线旋转着化作夜晚。大海像个黑色的鬼魂,无休止地拍打海滩,闪闪发亮,没有意识。他轻而易举地沉进更深更寒冷的海洋,沉重的海水像油膏似的挤压耳朵,只有电话响时的模糊振铃声在惊扰他的长眠。
他知道自己听到了生命本身的音乐。光的音乐在水面上舞动,风和波浪让水面泛起涟漪,生命穿过水,生命在沙地上移动,光晒热了沙地。他依然一动不动地躺着。电话响时的模糊振铃声继续惊扰他的长眠。
他渐渐意识到那模糊的振铃声确实是电话在响。
他猛地坐起来。
他躺在一张乱糟糟的小床上,小床在一个镶着墙板的小房间里,他知道自己认识这个地方,但确定不了究竟是哪儿。凌乱的房间里塞满书籍和鞋子。他使劲眨眼,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床边的电话在响。他拿起来。
“哈喽?”他说。
“理查德!”那是苏珊的声音,狂乱得无以复加。他使劲摇头,但没找到任何有用的记忆。
“哈喽?”他又说。
“理查德?是你吗?你在哪儿?”
“呃,等一等,我去看一眼。”
他把电话放在皱巴巴的床单上,电话不甘心地躺在那儿吱吱怪叫,他晃晃悠悠地爬下床,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打开门。
这是个卫生间。他怀疑地向内看。他依然认出了这个地方,但感觉缺少了什么东西。哦,对。里面应该有匹马。或者该这么说,上次他看见这个卫生间时,里面有匹马。他穿过卫生间,走出对面的另一扇门。他摇摇晃晃地爬下楼梯,走向雷格的客厅。
他终于走进客厅,见到的东西让他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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