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毛里求斯吗?”
“是,”雷格说,“就是毛里求斯。”
“但你不集邮?”
“对。”
“那到底是什么?”理查德忽然说,但德克还在原先的思路上。
“可惜,”他对雷格说,“你能搞到一些最好的首日封。”
雷格耸耸肩。“不怎么感兴趣。”他说。理查德在他们背后一步一滑地走下斜坡。
“这儿有什么了不起的看头吗?”德克说,“不得不承认,和我预想中不一样。当然了,这儿有它的一种美,大自然什么的,但非常抱歉,我是个城市小子。”他再次擦拭眼镜,然后将眼镜推上鼻梁。
他看见的东西吓得他退了一步,他听见雷格发出古怪的吃吃笑声。就在通往雷格房间的那道门前面,一场奇特的对峙正在发生。
一只生气的大鸟看着理查德,理查德看着这只生气的大鸟。理查德看着大鸟,就好像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奇特的东西,鸟看着理查德,像是在挑战他敢不敢觉得它的长喙有哪怕一丁点儿可笑之处。
大鸟满意地看到,理查德并不打算嘲笑它,于是带着冷酷而暴躁的容忍心打量理查德,心想他是打算继续傻站着,还是愿意做点有用的事情,比方说喂它吃东西。它迈开黄色大脚,摇摇晃晃地后退两步,接着横走两步,最后向前走了一步。它再次不耐烦地看着理查德,不耐烦地嘎嘎怪叫。它低下头,用巨大得可笑的红色长喙犁地,像是在向理查德展示,这儿是个好地方,适合找些东西给它吃。
“它吃大颅榄树的坚果。”雷格对理查德喊道。
大鸟恼怒地瞪了雷格一眼,像是在说连白痴都该知道它吃什么。大鸟又望向理查德,歪了歪脑袋,像是忽然想到它确实有可能正在和白痴打交道,因此也许需要相应地重新考虑策略。
“你背后的地上有一两个。”雷格温和地说。
理查德震惊得精神恍惚,笨拙地转过身,看见地上有一两个偌大的坚果。他弯腰捡起一个,抬头望向雷格,雷格点点头鼓励他。他试探着把坚果递给大鸟,大鸟一低头,长喙恶狠狠地戳在他手指之间的坚果上。理查德的手依然伸在半空中,大鸟气呼呼地用长喙把它推开。
大鸟看见理查德退到以示尊敬的地方,抬头伸长脖子,闭上黄色大眼,样子像是在毫无仪态地漱口,把坚果抖进食管里。它看上去至少高兴了些。它原先是一只生气的渡渡鸟,此刻至少是一只生气但吃了东西的渡渡鸟。它这辈子能指望的恐怕也就这么多了。
大鸟慢吞吞地蹒跚着原地转身,啪嗒啪嗒地返回森林里它来的地方,像是在挑战理查德敢不敢觉得它屁股顶上那一小撮卷曲羽毛有哪怕一丁点儿可笑之处。
“我来只是为了看一眼,”雷格用极低的声音说,德克望向他,尴尬地发现泪水充满老人的眼眶,老人飞快地擦掉眼泪,“绝对不能插手干涉——”
理查德气喘吁吁地爬回山坡上。
“那是一只渡渡鸟吗?”他喊道。
“对,”雷格说,“这个时代仅剩的三只之一。现在是1676年。它们将在四年之内全部死去,然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渡渡鸟了。来吧,”他说,“咱们回去。”
◇◇◇
圣塞德学院二号宿舍楼拐角楼梯旁那扇锁得结结实实的外门里,仅仅一毫秒之前,随着一道微弱的闪光,内门打开,此刻又是一道微弱的闪光,内门关闭。
迈克尔·温顿—威克斯的巨大身影穿过夜色走向闪光,抬头望向拐角的窗户。人眼也许能看见那微弱的闪光,但它混在窗户上舞动的模糊火光里,无从分辨。
身影抬头望向暗沉沉的天空,寻找它知道肯定在那儿但绝对不可能看见的某件东西,就算天气晴朗也不行,更何况此刻天气并不晴朗。绕地轨道上如今堆满大大小小的太空垃圾,一件东西混迹其中,尽管其实很大,但人们也永远不会注意到。没错,这件东西能做到这一点,虽说感应力时不时地让它露出身形——时不时地,波动足够强烈时。近两百年以来,波动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
一切终于全部归位。它已经找到完美的载体。
完美的载体挪动双脚,穿过宿舍楼的庭院。
教授本人刚开始似乎是个完美的选择,然而种种尝试只带来挫折、愤怒和——最终——灵感!弄个电僧到地球上来!它们被设计来相信一切,拥有彻底的可塑性。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教唆它执行任务。
但不幸的是,它弄来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电僧。让它相信一件事确实非常容易。但想让它持续相信一件事超过五分钟就是不可能的任务了,比让教授去做他打心底里想做但不允许自己做的事情还要困难。
然后是又一场失败,但紧接着奇迹发生了,完美的载体终于出现。事实证明,完美的载体就算做了不得不做的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悔恨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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