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宝玉一听麝月的话,身往后仰,复又昏死过去,急得王夫人等哭叫不止。麝月自知失言闯了大祸,此时王夫人等也顾不上责怪他。麝月一面哭着,一面绞尽脑汁,心想:“若宝玉死了,我也就不活了!”
此时,王夫人等人急得团团转,急忙派人出去寻找贾宝玉,可是贾政出去后发现贾宝玉已经不见了。贾政正感到诧异,忽然听见里面一片混乱,又急忙冲进去查看。只见宝玉又是先前那副模样:牙关紧闭,脉搏全无。他用手在宝玉心窝处一摸,发现尚有微温。贾政急得赶忙请来医生,灌药救治。
在这危急关头,王夫人和其他人万分焦急,他们拼命地呼喊着宝玉的名字,希望他能苏醒过来。然而,宝玉却毫无反应,面色苍白如纸,身体僵硬不动。他们感到绝望和无助,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麝月哭着跑到宝玉身边,竭尽全力地呼唤他的名字。
宝玉跟着和尚走去,感觉身体轻如树叶,飘飘飖飖的。他们并未真正走出大门,但宝玉却觉得自己仿佛从某个地方解脱出来。他们走了一段路,最终来到一个荒野的地方,远远地看到了一座牌楼。宝玉觉得这座牌楼似乎是曾经到过的地方。正准备向和尚询问时,突然有一个女子恍惚地走了过来。
宝玉心想:“在这样荒凉的地方,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她一定是神仙下凡。”于是,他走近前去,仔细一看,发现有些面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那女子与和尚打了个照面后,就消失了。宝玉想:“那个女子竟然是尤三姐!她怎么也会在这里?”刚要问和尚,和尚已经拉着他走过了牌楼。
牌楼上写着“太虚幻境”四个大字,两边还有一副对联:“假去真来真胜假,无原有是有非无。”他们转过牌坊,来到了一座宫门。门上也横书着四个大字:“福善祸淫”。还有一副对联:“过去未来,莫谓智贤能打破;前因后果,须知亲近不相逢。”
宝玉看后心中想:“原来如此!我倒要问问因果来去的事了。”这时鸳鸯站在那里,招手儿叫他。宝玉心想:“我走了半日,原不曾出园子,怎么改了样儿了呢?”于是赶着要与鸳鸯说话,岂知一转眼便不见了。走到鸳鸯站的地方儿,乃是一溜配殿,各处都有匾额。宝玉无心去看,只向鸳鸯立的所在奔去,只见一间配殿的门半掩半开。宝玉也不敢造次进去,心里正要问那和尚一声,回过头来,和尚却早已不见了。宝玉恍惚见那殿宇巍峨,绝非大观园景象。他立住脚,抬头看那匾额上写道:“引觉情痴。”两边写的对联道:“喜笑悲哀都是假,贪求思慕总因痴。”
宝玉目睹此景,不禁叹息。他欲寻鸳鸯,询问此地何所。细思之下,他觉得此地甚为熟悉,于是鼓足勇气推门而入。然而,屋内漆黑一片,并未见到鸳鸯的身影,令他心生畏惧。正当他准备离去之际,他发现十几只大橱,橱门半开。
宝玉突然忆起:“我儿时曾梦至一地,与此极为相似;今能亲临其境,亦是难得。”恍惚间,他忘却了寻鸳鸯的初衷,再次鼓足勇气走向最上方的大橱,推开橱门。橱内有几本册子,更添他之欢喜。他想:“常言道梦境虚幻,孰知现实竟能与梦境相符!曾盼再梦,今得偿所愿。未知这册子是否为梦中人之遗物。”言罢,他取出一册,册名“金陵十二钗正册”。
宝玉手持此书,心道:“此书似曾相识,却记不太清了!”于是翻开第一页。画中物模糊不清,难以辨识。其后有几行字迹,亦模糊,但仍可勉强读出。他细细品读,见玉带上似有“林”字,心道:“是否与林妹妹有关?”再往下读,见“金簪雪里”四字,惊道:“怎与她名字相似?”他又将前后文读一遍,道:“虽藏二人之名,却也平常。唯‘怜’与‘叹’字费解。何解?”沉思片刻,他又自语:“我偷窥至此,不宜久留。恐人来,便不能读完。”于是继续往后翻。无暇细赏画图,匆匆阅览。至末页,见词句“虎兔相逢大梦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机关巧妙!这必是元春姐姐所为。若皆如此明了,我抄录以品,姊妹之命数岂有不知。此事我须保密,做一‘未卜先知’之人,免去诸多妄想。”
他环视四周,发现没有笔砚,担心有人会来,于是匆忙地继续阅读。他看到画上有一个模糊的风筝人,但他没有心情去仔细看。他快速浏览了那十二首诗词,其中一些他立刻明白,一些需要思考一下才能理解,还有一些他不太明白。但他全神贯注地记住了这些诗词。
他叹息着,又拿起那本“金陵又副册”开始阅读。起初,他对“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这句话的含义并不清楚。但当他看到上面还有花席的影子时,他突然惊恐地哭了起来。他想继续往后翻,却听到有人说:“你又发呆了,林妹妹请你呢!”声音好像来自鸳鸯,但当他回头看时却没有人。他心中充满疑惑时,鸳鸯突然在门外向他招手。
宝玉看见鸳鸯的身影,兴奋地跑了出来,但鸳鸯在前方若隐若现地走着,他无法追上她。宝玉喊道:“好姐姐!等等我!”鸳鸯没有回应宝玉的呼喊,只是专注地向前走。宝玉感到无奈,但他还是尽力追赶。突然,他眼前出现了一个奇妙的景象,那里有高耸入云的楼阁,殿角雕刻得十分精美,还有一些宫女在隐约出现。宝玉被这美丽的景色深深吸引,完全忘记了鸳鸯的存在。
宝玉沿着小路走进一座宫门,眼前繁花似锦,他却叫不出名字。只见一片白石花栏环绕着一棵小草,叶子微红。宝玉心想:“这小草定非凡品,却不知其名。”此时微风拂过,小草随风摇曳。虽无花,其柔美之姿仍令宝玉如痴如醉。
正陶醉间,旁有人声:“何处来的生人,窥视仙草!”宝玉一惊,回首见一仙女。忙施礼道:“误入此地,打扰了。请问姐姐,这是何处?鸳鸯姐姐怎会在此,还言林妹妹叫我?”仙女道:“何来的妹妹?我是此地的花神,外人不得入内。”
宝玉心急欲离,又留恋仙女,恳求道:“姐姐既是花神,可知这草有何奇特?”仙女道:“此草名绛珠草,原生于灵河之畔。因得神瑛侍者之甘露,得以长生不老。后下凡历劫,为报其灌溉之恩。如今真身虽归赤瑕宫,其化身仍在此修行。警幻仙子命我看守,以防虫蝶。”
宝玉听了之后仍然感到困惑,他坚定地认为自己遇见了花神,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于是他问道:“既然有神仙姐姐管理这些草,那么肯定也有专人负责看护芙蓉花。我不敢过多打扰,只是想知道那位看护芙蓉花的神仙是谁?”仙女姐姐回答:“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除非我的主人知道。”宝玉追问:“那姐姐的主人是谁?”仙女姐姐答道:“我的主人是潇湘妃子。”宝玉顿时醒悟:“原来如此!你不知道这位妃子其实就是我的表妹林黛玉吗?”仙女姐姐反驳道:“胡说!这里是上界神女居住的地方,虽然她被称为潇湘妃子,但并不是娥皇、女英之类的人物,怎么可能与凡人有亲戚关系?你不要乱说!小心我叫人赶你出去!”宝玉听到这话,愣住了,感觉自己形象尽毁。正打算离开时,突然有个小仙女赶来,说:“请神瑛侍者进去。”仙女姐姐问:“我等了这么久,都没看到神瑛侍者过来,我去哪里找他呢?”小仙女笑着说:“刚走的那个就是啊。”仙女姐姐笑道:“他可不是神瑛侍者,神瑛侍者红颜高鼻,威武帅气,我们认识的。这个笨蛋只是银样镴枪头,被丢弃的石头而已!”
宝玉听到他们的议论,知晓自己只是无用的石头,不禁灰心丧气。担心被追赶,他只能踉跄着逃跑。正当他跑着的时候,突然被一个手持宝剑的人拦住了去路,那人喝道:“哪里走!”宝玉被吓得惊慌失措。抬头一看,发现这人竟然是尤三姐。宝玉稍微镇定了一些,恳求道:“姐姐,你怎么也来逼我了?”尤三姐说:“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败坏别人的名声和节操,破坏别人的婚姻!今天你来到这里,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宝玉正焦急万分时,突然听见有人喊道:“姐姐!快拦住他!不要让他跑了!”宝玉转身一看,发现喊话的人是晴雯。他既悲伤又高兴,说道:“我一个人走迷了路,遇到了仇人,我想要逃回去,但是却没有看到你们一个人跟着我。现在好了!晴雯姐姐,请你快点带我回家吧!”晴雯回答道:“少爷不必多疑。我不是晴雯,我是奉潇湘妃子之命,特地来请你一会,并不会为难你。”宝玉心中充满了疑惑,只得问道:“姐姐说是潇湘妃子叫我,那妃子究竟是谁?”晴雯回答道:“此时不必问,到了那里,自然就会知道。”
宝玉没有办法,只能跟着走。他仔细观察那个人的举动,发现正是晴雯。“她的面目和声音都没错,为什么她说不是呢?我现在心里很困惑,先不管她了。到了那边,见了妃子,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时再向她求情。毕竟女人的心肠是慈悲的,一定会原谅我的冒失。”想着想着,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一个地方。
那里的殿宇精致华丽,色彩斑斓;庭院中有一片翠绿的竹林,门外有几棵苍翠的松树。廊檐下,几个侍女穿着宫廷服饰站着,看到宝玉进来,一个红衣侍女好奇地问:“他就是神瑛侍者吗?”一个橙衣侍女说:“不太像,叫主人看看吧,快进去通报。”此时,一个紫衣侍女笑着招手示意宝玉跟着进去。
他们穿过几层房屋,来到一间正房前,珠帘高高挂起。紫衣侍女说:“请在此等候。”宝玉听到后,不敢出声,在外面等待。不久,紫衣侍女出来说:“请侍者参见。”又有人卷起珠帘,只见潇湘妃子头戴花冠,身穿绣服,端坐在里面。宝玉抬头一看,发现是黛玉的模样,情不自禁地说:“妹妹,我好想你!”潇湘妃子惊叫道:“错了,错了!”帘外的侍女也斥责道:“这个侍者不是神瑛侍者,太无礼了!快出去!”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侍女放下珠帘。宝玉想进去又不敢,想离开又不舍,想问清楚情况,但那些侍女并不认识他,还把他赶走了。无奈之下,宝玉只好出来,打算去找晴雯问问。他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晴雯的身影。心中疑惑不解,闷闷不乐地走出来,没有人引导他。正打算按原路返回时,却发现找不到原来的路了。
正在为难之际,他看见凤姐站在一所房檐下向他招手。宝玉高兴地跑过去说:“太好了,我回到家里了!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迷茫?”他急忙问道:“姐姐在吗?我被这些人捉弄得这么惨,林妹妹不肯见我,不知是何原因?”他走近仔细一看,才发现并不是凤姐,而是秦可卿。宝玉停下脚步,想问凤姐在哪里。然而秦氏没有回答他的话,径直走进屋里。
宝玉感到有些恍惚不安,但又不敢跟着进去,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叹息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理我!”他开始痛哭起来。这时,几个黄巾力士拿着鞭子赶来,喊道:“哪里来的男人敢闯入我们这天仙福地!快滚出去!”宝玉听到这话后,不敢再说话。他正准备找路离开时,看见一群女子笑着走过来。
宝玉看过去,觉得是迎春等一群人,心里很高兴,大喊道:“我迷路在这里了,你们快来救我!”话音刚落,后面的力士赶了过来,宝玉急得往前乱跑。突然,他看见那一群女子都变成了鬼怪的形象,也开始追赶他。
宝玉此刻正处在一种极度的焦虑和恐慌之中,突然,他看到赖头和尚拿着一块玉走过来。和尚手里拿着一面镜子,对着宝玉一照,然后说道:“我奉元妃娘娘的旨意,特地来救你!”说完这句话,那些鬼怪瞬间消失,周围恢复了一片荒凉的郊外景象。
宝玉立刻拉住了和尚的手,急切地问道:“我记得是你带我来到这里的,但突然你又不见了。我看到了许多我熟悉的亲人,但他们却对我置之不理,接着又变成了鬼怪。这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真的?请你明确地告诉我。”那和尚回答道:“你到这里来,有没有偷看过什么东西?”宝玉想了想,回答道:“既然他能带我来到这个天仙福地,那他自然也是一位神仙了,我怎么能够瞒过他呢?而且我也正好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于是宝玉继续说道:“我确实看到了一些册子。”
和尚听了宝玉的话,再次说道:“这就对了。你看到了那些册子,难道还不明白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情感纠葛,其实都是那些魔障所造成的!只要你把过去经历过的事情都仔细记在心里,将来我会为你解释清楚的。”说完这番话,和尚用力地把宝玉推了一下,然后说:“回去吧!”宝玉一时站不稳,摔倒在地,嘴里忍不住惊呼道:“啊呀!”
众人正在哭泣,突然听到宝玉苏醒过来的消息,立刻叫唤起来。宝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躺在炕上,看到王夫人、宝钗等人哭得眼睛红肿。他定下神来,心里想到:“是了,我是从死亡中复活过来的!”于是他开始仔细回想自己灵魂所经历的事情。幸好他还记得,于是开心地笑道:“是了,是了!”
王夫人以为宝玉的旧病复发了,便决定请医生来治疗。贾政听说宝玉苏醒过来后流下了眼泪。他叹了口气后出去请医生给宝玉诊脉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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