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后再也不去大姐家了◎
听孙文善说话有点酸溜溜的不中听,林景智生硬地接了一句:“养了鸡不杀,留着做什么?”
孙文善到大姐家一向不受姐夫待见,早就了解林景智是只纸老虎,模样看着吓人,其实心地善良得很。
他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嘻嘻一笑解释道:“队里现在抓得严,不准搞资本主义,一家只能按人头数养鸡,平时都留着生蛋呢,不到过年哪个舍得杀鸡吃?”
孙文姣知道丈夫不喜欢这个大弟弟,怕林景智不高兴,便在一旁打圆场:“这鸡是我小姑养的公鸡,母鸡也舍不得现在吃咧。”
孙文善接过孙文姣递过来的筷子,啃鸡肉、喝鸡汤,吃得满嘴是油,一双眼睛在饭桌上直瞄,不断地赞叹:“大姐你这日子过得真舒坦!有鸡、有鱼、有肉,唉哟~还有腊肉炒红菜苔,我们乡下人连年饭都没吃这么好。你调到农场来,还真是对了。”
孙文姣见到娘家人很高兴,没有听出这话有什么不对,林满慧却与林景严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林景智在一旁冷冰冰地说了句:“说那么多做什么!吃饭还塞不住你的嘴?”
孙文善依然笑眯眯的,吃完扣肉吃腊肉,再将鱼肚上的肉吃完,就着菜苔、炒蛋一连干了三碗大米饭,打了个饱嗝将碗筷放下。
吃饱喝足,孙文善这才有了闲心逗小外甥女,他对小玥玥说:“玥玥,怎么不喊舅舅?”
玥玥躲在林满慧身后,露出个小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排斥,大声道:“大舅舅坏!”
孙文善闹了个没脸,自我解嘲地说了句:“这孩子,在外婆家长大的,一点良心都没得,才离开半年时间连舅舅都不认了。”
林满慧护短,抱起玥玥没好气地说:“玥玥不是喊了你舅舅吗?哪里有不认你,别瞎给孩子扣帽子。”
说完,她上下打量着孙文善,问道:“今天过小年,你这个当大舅舅的给玥玥带什么来了?”
按照当地的风俗,小年小年,小孩子过年,一般长辈都会给小孩子买新衣、新鞋,或者吃的。
孙文善长着一张国字脸,下颌有点宽,浓眉大眼,模样周正。他高中毕业之后进大队部当了个书记员,记工分、拿工资,家里万事都是爹妈操心,日子过得其实挺滋润的。
听到林满慧的话,他看了她一眼,笑着问孙文姣:“大姐,这就是满慧?”他在心里暗道,以前大姐总说她是个老实巴交的小可怜,看来传言有误啊。
孙文姣点头道:“是啊,你姐夫家最小的就是这个妹妹。”
再依次介绍过其余几兄弟之后,孙文善看林景严几个瞪着眼睛一副不好相与的模样,心里有些打鼓:大姐夫人蛮好,怎么他的兄弟看上去凶巴巴的?
被林家兄妹盯着,孙文善忙道:“有有有,玥玥是在我们孙家坪长大的孩子,过小年怎么能没有礼物?”
他拖过自己带来的白色纺织袋,解开绑在袋口上的麻绳,从里面拿出一双小孩子的老虎布鞋,在林满慧与玥玥眼前晃了晃。
“玥玥你看,大舅舅给你带了双新鞋子。是你外婆亲手做的哟,外婆说想玥玥了,玥玥有想外婆吗?”
林清玥虽然不喜欢这个大舅舅,但对养大她的外婆很有感情,双手接过这双鞋子抱在怀里,看着这红黄两色、喜气无比的小棉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扁着嘴喊:“外婆,玥玥想外婆~”
孙文姣看女儿哭泣,心里也不好受,升起一股酸酸涩涩的思乡情绪:“文善,谢谢妈还记着玥玥咧。”
孙文善从袋子里拿出两包用旧报纸包好的红薯粉,再掏出两包腌菜、一包笋干、一大袋酸萝卜,都是乡下的土特产,笑眯眯地说:
“大姐你们现在隔得远了,路上要坐车,带鸡怕路上闷死,带蛋怕磕了破了,所以只带了些好拿不怕摔的。东西不值钱,你们莫怪啊。”
孙文姣看到这些家乡土菜,似乎看到母亲在屋前屋后忙碌的身影,哪里还会怪东西不值钱?连声道谢:“谢谢了,鸡、蛋什么的你们留着自己吃,我们这里什么都有呢。”
孙文姣兴奋得满脸放光,这是第一次娘家人对自己这么客气。千里迢迢过来,带来家乡土特产,还有母亲为女儿亲手做的布棉鞋。
她有些受宠若惊,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激才好。等到孙文善吃完饭,便起身到走廊煤炉上烧水煎姜盐豆子芝麻茶。
林景勇、林景信、林景严帮着收拾桌面、还桌椅板凳,林景仁与林景智坐在床沿,林满慧则抱着小玥玥看小人书。
孙文善起身在屋里四处转悠消食,一眼看到搁在书桌上的收音机。
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木盒子,繁复木纹装饰的音箱、一排米色的按钮、右上角嵌着两个红字的大字——红灯。摆在学校配套的深棕色书桌上,很有艺术感,看着十分高档大气。
孙文善双眼闪着贼亮的光芒,连连道:“唉呀,大姐家真是越过越好,都买上收音机了。这个……怕是要一百多块钱吧?”
看到孙文善用那双油乎乎的手摸收音机,林景智皱眉提醒道:“文善,收音机刚买,你爱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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