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快蛟船急行,两三天就能到梧州,可李肆这点时间都没有,他刚回广州就遇上了一堆大麻烦。
第一个大麻烦是天王府的文人们逼宫了,原因自然是东西两面接连大胜,原本文官们心中多少还抱持着一分贼匪之心,如今也随着这两场大胜骤然消散,对新立英朝有了更多期待,毕竟这已经是他们自己的国。
李肆一回广州,天王府的参议,连带三厅六科的文官,甚至广州府县官员,一个个都穿着或紫或红或绿的官服,乌纱帽的硬翅摇着,聚到昔日的广东巡抚衙门,现在的天王府。一边上贺书,一边催请李肆立正朔。一直在白城贤居的李朱绶也终于挺身而出,剪了辫子,换上一身紫袍,以一副文官首领之姿,在天王府大门前高颂他亲笔而就的《英华开元赋》,要让李肆定元。
“正朔”有诸多解法,用在具体的国事上,“正朔”说的就是定历法,正为一年的开始,朔为一月的开始,以历法定下正朔,这就是传统王朝顺天命,得天时的象征。
文官们要李肆立正朔,这里面就含了一整套系统工程,包括立年号,定历法,乃至建立类似钦天监的机构。其中也有文官上书,请李肆就帝位,但大家都觉得还不是时候,这声音也只是大潮中的一朵小浪花,没引起太多人注意。
“瞧,摘桃子的人来了。”
天王府里,段宏时指着外面,语带讽刺地说着。外面那上百文官,到底有多少是真心实意,以新朝为华夏正朔的,这问题可回答不了。可很显然,眼见新朝功业一帆风顺,将这新朝变作他们文人之国的期待,自然也越来越浓。
“年号是要立的,不然老是念着康熙多少年,实在别扭,但是历法么……这正是师傅你的好机会。”
李肆这么说着,段宏时面带微笑,连连点头。接着李肆就开始动脑筋,国号他顺应“民意”了,年号总该能自己拿主意吧。
“你要怎么定都行,但是这年号必须走一套章程。”
段宏时提醒着李肆,这跟草创时起国号的情形可不一样,定年号这件事本身就是一桩政治,文官们群聚请愿,就是因为现在的天王府,政务流程还不完善,借着定年号,调理一下天王府的政务架构,这是搂草打兔子,一举两得。
说到天王府目前这军政不分家,内外大混杂的结构,李肆也是深有同感。举旗两个多月,天王府就是个变形箩筐,什么都往里装,现在跟青田公司的权责交割很不顺畅,就是因为天王府的政务结构还很凌乱。
“看来得中场休息了……”
李肆这么想着,英朝新立,战争机器超负荷运转,东西两面出击,确实取得了丰硕战果。但打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不仅政务远远没能跟上,这机器也开始出现疲态。贾昊能聚歼广西绿营,连带重创云南湖南客军,已经超出他的期望。
“贾昊虽还有少年心性,可大局把得稳,梧州一战下来,他已是可独当一面之才。”
段宏时也称赞着贾昊,李肆也是这么认为的,梧州一战的胜利,意义非常重大。贾昊敢于在雨天发动全军反击,将他们英华将士的战力完完本本显露出来,这场胜利已经不只是一战的胜负,一城的得失,更将三军的军心凝练出来。日后英华一军,不仅再不畏惧雨天,反而会视雨天为制敌的天赐良机。而在清兵看来,雨天也不再是己方的屏障,一旦老天下雨,他们会更恐慌。
所以李肆把广西放心地教给了贾昊,自己留在广州,一面调理天王府的军政结构,一面跟企图趁势摘桃子的人周旋。
梧州府衙,贾昊看着李肆的来信,眼角还有泪花,李肆在信里没有直接评断梧州之战,但桩桩布置,却都含着赞许之意,贾昊只觉这一个多月来的苦战,终于是值得了。
李肆论功行赏,羽林军将士衔级各升一级,贾昊也终于升到了合乎他军统制军职的中郎将。而在此战中阵亡的林堂杰,也追赠左都尉衔级。羽林军左营改名为苍梧营,以此彰示这一营在梧州之战立的表现。就为这改名,满营官兵士气大振。
一营改名,意义绝非一般。目前英华全军十三营里,赤雷营是炮兵营,黄冈营是驻守营,此外就是白城营、连瑶营和青浦营三营“独名”,跟“龙骧军前营”这一类建制营有明显区别。
独名就意味着高过其他营一等,白城营是李肆的嫡系根底,同时也相当于教导营,各类新战法,类似铁甲掷弹兵的战法,都由白城营承担。连瑶营则出自李肆和连州瑶民的关系,以族群单立一营,现在已经发展到苗瑶皆有。只有青浦营是以战功署名,以此表彰此前青浦一战的胜利。
如今羽林军左营取梧州古名,同时也是战场所在的县名为苍梧营,营中将士自然欢呼雀跃,这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荣誉。
眼见贾昊升上中郎将,羽林军下已有三个独名营,不论是龙骧军张汉皖,还是鹰扬军吴崖,都是心服口服,韶州雨战,不是以老司卫为主体的羽林军扛着,换了他们上阵,还都心里发怵。但服气之余,军下各营也都有各自的期许。就连刚刚成立的伏波军,郑永也咬牙切齿地对部下说,怎么也要在台湾和福建挣出一个独名营来。
可惜的是,康熙没给他们机会,他给东面殷特布,西面杨琳各下了谕令,展开他自以为绝对奏效的遏阻战略,继续拖延时间。台湾明郑余部也受了郑永安抚,暂时按下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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