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海协副将邓云超带着自己的七八条船左右散开,就等着这两条和大青头差不多大的软帆快船冲近,然后四面而围。虽说对方枪炮犀利,但拼着冲到近前,火罐火砖一上,同时用大弩射火箭烧对方船帆,解决了这两艘快船,即便跟白燕子对战无果,也已经立下一件大功。
建功之心热切,邓云超一反常例,让自己的座舟列在左侧最边角处,这样四面而围时,他的座舟就能逼近到对方船尾。座舟的火器配备比一般船更齐全,兵丁更多,从船尾攻去,当能夺得奇效。
那两艘快船顺风而下,看在清兵眼里,几如在海面低掠的飞鸟,邓云超眼角直跳,这速度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也让他隐隐感觉,自己的设计,是不是会出偏差?
心中刚刚翻起浪花,那两艘正笔直冲向战场的快船却忽然船头一偏,扬起一道洁白浪弧,向着左右侧拐。
邓云超寒气直冒,太快!太灵活!他这辈子都没见过,有如大青头一般,至少是四百料的海船,能如顺风急行的快哨船一般,如此轻盈侧身,不,比快哨还灵巧!
更让他暗道不好的是,自己这座舟原本在外圈最侧面,可一艘快船拐过来,侧掠而下,座舟一马当先,跟对方的距离正急速接近,而对方那船身上,四个已经揭起护板的黑黢黢炮门清晰可见。
“左……不,右舵!右舵!”
惶急之下,邓云超几乎是尖叫着下了命令,要朝右逃避左冲而下的敌船。
“就两次机会!”
金鲤号上,胡汉山提醒着炮长。
“总领放心,两轮怎么也得让他挨上两炮!”
炮长是昔日跟着萧胜对战老实人号的炮手,直拍胸脯,信心满满。
“两炮不够!我给你近到三十丈之内,必须轰沉了!得抓个头彩!”
胡汉山瞪眼呼喝着,炮长乐得脸都笑烂了,三十丈内……今天有得爽了,以前跟老实人号对战,怎么也得离在百丈之外,否则被对方的炮捎上可着实够呛。
遗憾的是,清兵没有炮,当然,邓云超船头船尾各一门那老得不成样子的大发贡也能算是炮,而且还是后膛炮,可这玩意怕有七八十年历史了,邓云超只是架在自己座舟装样子,外表还擦得光鲜,膛里是个什么情形,他都不知道。
金鲤号逼近到邓云超座舟三四十丈外,肆无忌惮地收了半帆,而这座舟还正顶着风,如老牛拉破车一般转舵右行。船上清兵鸟枪碗口铳拼命打着,就跟面对虎狼的牛羊在高声嘶嚎一般。
“开炮……”
胡汉山闲闲下令,然后坐看好戏。
咚咚咚咚,四声炮响,以极为短暂的间隔连续轰鸣,金鲤号上还是原本的八斤炮,对付之前的老实人号不怎么得力,可对付清兵的大青头,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水柱腾空拔起,胡汉山仰起脑袋,看着飞到半空的零零碎碎,嘴巴张着,发出了“哇哦”的赞叹声。
果然是头彩!已经不必开第二轮炮了,距离如此之近,金鲤号的炮长还在为自己四炮只中了三炮而沮丧。一发打中船尾敌台,将整个船尾的建筑都轰成碎片,一发打中船头水线下的位置,几乎将那座舟掀得船身打横,第三发是致命一炮,轰在船身中间,从左舷透到右舷,这一炮打过去,就看那座舟船身前后扬起,眼见就要从中折断。
“划啊!赶紧划啊!”
邓云超被这几炮轰得天晕地转,神志不清,还当自己身处小小舢板,脑子里就被一个赶紧逃掉的念头冲刷着。
轰的一声,船尾那门大发贡自半空落下,正落在他和几个亲兵头上,带着几人砸透了船板,也将还勉力维系着这一船完整的龙骨震断,偌大的四百料大青头,从中折为两截,咕嘟咕嘟朝海里沉去。
“刘秃子!好样的!我给你请功!”
胡汉山兴奋地叫着,两三里外的战场上,白正理和冯一定是前队,将这幅景象尽收眼底,跟着部下们一起欢声高呼。
接着他们再次欢呼,朝另一侧拐去的银鲤号也将一艘大青头轰得支离破碎,斜斜摊在海面,沉下去不过是时间问题。
金银鲤号就划着斜线而下,直插到白燕子跟牛昂的战团边,一路轰着清兵的大青头,清兵完全没有抵抗之力,不过一两刻钟,就有六七艘大青头变成海上的一堆木材垃圾,还有两艘步邓云超座舟后尘,干净利落地沉了。
“这真若……雄鹰捕兔!”
战团中心的白燕子跟白连仁已是看得发呆,之前跟着这几艘快船,本没觉有多犀利,此时才想明白,那是人家为照顾自己船队的速度,刻意慢行。如今这打法,离着几十丈外直接炮轰,清兵没炮,那就如靶子一般。
“若我也有能这样的船……”
白燕子心头呼呼发热,开始琢磨,这一战完了,得跟天王商量下,也让自己能配上这样的快炮船。
“趁……趁那快船逆风掉头,赶紧围住它!”
牛昂吓得话都说不利索,可他却有一战之心,他其实是不想再战,对方船快炮利,那是真正的炮,红衣大炮!己方的碗口铳最多在对方船身打起一片木屑烟尘,根本伤不到内里。他很想跑,可瞧对方的速度,怎么也都跑不掉,眼见那两艘快船掠过了战团,正划着圈地掉头,正是靠帮肉搏的机会,他还想拼一下。
清兵终究还算是专业出身,这个机会抓住了,十多条船分作两路,顺风而下,切内圈迎头靠近了金银鲤号。眼见每艘船都有五六条船围上,牛昂又紧张又兴奋地将拳头啃在嘴里,下一颗,轰鸣的炮声惊得他嘴巴一合,差点把门牙崩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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