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山越岭唉——脚有劲哦~脚有劲!”
“细腿嫩娃来——莫断气哦~莫断气!”
阳春三月即将过去,暖阳也快褪下那层和煦。鸡冠山后山,两支队伍相距一两里,正在山峦之间急行军。一队人马像是春游一般,闲适无比,还有余力唱歌,调子里带着山野边民的味道。另一队人马却个个嘴歪眼斜,脚步踉跄,喘得有如打铁的风箱。
“盘石玉那混蛋!早晚要撕了他那张烂嘴!”
被那帮瑶家汉子这么一唱,孟松江真觉得自己快断气了。一边恼怒地咒骂着,一边回望自己的队伍,满肚子苦水都在翻腾。自己运气怎么这么背?居然摊上了一堆佛山兵!?就像那歌里唱的一样,这些佛山兵个个号称一身功夫,什么蔡家入云拳,什么李氏崩山掌,煞是精神。最早的体能训练看上去还像个样,可一拉出来武装越野,就全显了形。这才走了三十里地,一个个就快趴下了,看对面的瑶家兵,估计才刚刚热身完毕。
算了,落下就落下,这比试可不是一两天的事,孟松江无奈地下令休息。
一翼三百多号人按目聚拢,人人只觉即将出体的魂魄终于灌了回来。队伍里,蔡飞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也觉快吃不消了。
“蔡正目,能不能求求孟翼长别跟盘翼长比了?他们可是一辈子爬惯了山的瑶民!”
蔡飞的副目长梁庆叫着苦。
“瑶民?人家瑶民也会走队列,打枪比咱们还准!咱们什么地方能胜过他们?拳脚?人家还会直刀呢,再不咬牙加把劲,你说咱们有什么脸面跟人家拿一样的银子?得一样的待遇?”
蔡飞使劲鼓舞着大家的心气。
“认了吧……咱们佛山翼,看来就是最差的,只是别差到李总司把咱们丢回佛山当巡丁,大家尽力就好,别总想着比过别人。”
另一个年纪大一些的目长认命地感叹着。
“我蔡飞来干这青田司卫,可不是给其他人当垫脚石的,怎么也不能戴上最差的帽子!”
蔡飞可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他和李肆打过一趟交道,还帮着李肆稳定下了佛山当地的武馆。之后他就在新立的佛山钢铁干着一份工长的活计。一月前,青田司卫到佛山来招人,蔡飞思虑良久,毅然丢开那份月钱四五两的工作,报名入了司卫,还签下了那份众人都称为“生死契”的十年合约。他不在乎这些,他只觉得,似乎有一个更为壮阔的舞台正等着他,那该是一个全新的未来。这个想法,源自之前和李肆打过的交道,以及最近广东的一系列变乱,还有纷杂难明的种种传言。
“兄弟们!其他的人我管不了,可咱们这一哨,都是我拉出来的,就算要丢脸,也不能丢到裤裆里!大家鼓起劲来!”
蔡飞打着气,这一哨八九十人也都振奋了起来。
鸡冠山的后山响着震天的号子,前山山谷的司卫营地里,哒啦得哒的鼓点声也在敲着。四个小横阵整齐迈步前进,而在百步远处,上百穿着清兵号衣的兵丁张弓搭箭,呼呼抛射过来一蓬箭雨。
和之前的司卫形象已经有了不同,这波横阵的司卫虽然还穿着灰蓝布装,脑袋上却不再是之前那种宽檐圆布帽,而是鈸铙一般明晃晃的铁盔,只是盔檐呈一道弧线向下倾斜。上身也多了一件护甲,看上去像是藤甲,又像是竹甲。
滴答的密集雨点声响起,箭雨洒落在前进的人群里,大多数人都只是微微低头,少数几个脚下步伐乱了,就被队里的军官扯出队列,一个个脸带羞愧。
“这些是老司卫?”
“战场”的侧面,段宏时看得入神,随口问着身边的李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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