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过了一二天,她却大闹了一场。布莱克斯特伯尔举行了一次网球会,来了两位姑娘,她们是近日在布莱克斯特伯尔定居的一个退休的印度陆军少校的女儿。她们都长得很漂亮,一个与菲利普同龄,另一个比他小一两岁。由于她们惯于与年轻小伙子交往(她们满脑子充满了印度避暑地的趣闻轶事。当时,拉迪亚德·基普林①的短篇小说正风靡一时)。她们开始嘻嘻哈哈地同他开玩笑,他也喜欢新奇,玩得很开心。过去,在布莱克斯特伯尔的年轻小姐们对待牧师的侄儿总有点严肃。他像着了魔似的,放肆地同姐妹俩调情。因为他在那儿是唯一的年轻小伙子,她们也乐意迎合他。正巧她们网球都打得很好,菲利普厌倦和威尔金森小姐玩(她来到布菜克斯特伯尔才开始学的),因此当用完茶点安排球局时,他建议威尔金森小姐和副牧师搭配,跟副牧师的妻子对阵;然后,他才和新来的这两位交锋。他在年长的奥康纳小姐身边坐下来,小声地对她说:
①基普林(1865—1936):生于印度的英国作家、诗人。
“我们先把这些笨蛋打发走,然后再痛痛快快地玩一局。”
显然这话被威尔金森小姐听到了,她把球拍往地上一摔,说她头疼,扭头就走。大家都看出她生气了。菲利普对她把他们的事公开化感到恼火。这一局就不安排她了。不久,凯里太太唤他。
“菲利普,你伤了埃米莉的心,她回到房里,正在哭呢。”
“为什么哭呢?”
“唉,关于‘笨蛋的一局’的事呗,快到她那儿,说你无意伤她的心,好孩子,去吧。”
“好吧。”
他敲了威尔金森小姐的门,见没有人应声,便走了进去。他发现她正趴在床上伤心地落泪,他轻轻地碰碰她的肩膀。
“喂,到底怎么回事?”
“别管我,我再不想和你说话了。”
“我做了什么错事呢?假如我伤了你的心!我非常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喂,快起来吧!”
“唉,我真不幸。你怎能对我这么残酷呢?你知道我讨厌那愚蠢的玩艺,只是想跟你一块玩才打的。”
她站起身,向梳妆台走去,往镜子里迅速地瞟了一眼。然后颓然地倒进椅子里。她把手帕捏成一个球,轻轻地拭擦眼泪。
“一个女人能给男人的最宝贵的东西,我都给了你了——哦,我真傻呀——而你全无感激之情,你一定是个无心肝的人。你怎么能同那些贱货打情卖俏,这么残酷地折磨我呢?我们只剩下一个多星期了,你连这几天也不能陪陪我吗?”
菲利普满脸不高兴地站在一边看着,觉得她的行为幼稚可笑,对她在陌生人面前耍态度感到很恼火。
“但是你知道我对这两个奥康纳小姐一点也不在意。你为什么认为我喜欢她们呢?”
威尔金森小姐把手帕收起来。她的粉面上泪痕斑斑,头发有点蓬乱。这时那件白衣裙对她不那么合适了。她以饥饿、多情的目光望着他。
“因为你20岁。她也20岁,”她以沙哑的声音说,“而我老了。”
菲利普脸红了,把眼睛移向别处。她那悲痛欲绝的声调使他异常不安。他只希望从前不曾与威尔金森小姐有过什么关系。
“我不想让你难过,”他尴尬地说,“你最好下楼去关照一下你的朋友,她们不晓得你到底怎么啦。”
“好的。”
他很乐意离开她。
他们很快就言归于好了,可是剩下的那几天里,菲利普有时也十分厌烦。他不想谈别的,只想谈论将来,但一谈起将来,威尔金森小姐就掉泪。起初,她的眼泪打动了他的心。他觉得自己是个畜牲,一再地向她表白自己永恒的爱情;可是现在她的眼泪却激怒了他;如果她是个少女,那还说得过去,可是一个成年妇女这么啼啼哭哭的,实在太蠢了。她不断地提醒他那笔永远付不起的感情债。既然她强调这一点,他也愿意承认这一层,可是他真的不懂得为什么他更应该感激她。她期望他采取种种令人讨厌的方式来表示他的感激之情,他习惯孤单地生活,这种生活有时对他是必要的;可是假如他不老是唯命是从,厮守左右,威尔金森小姐就认定对她无情无义。奥康纳一家邀请他们俩一起去用茶,菲利普想去,可是威尔金森小姐说只剩下5天了,他必须全部时间陪着她。这既讨人喜欢又讨人嫌。威尔金森小姐给他讲了法国男人遇上了漂亮的女人,就像他和威尔金森小姐的情况那样,是如何体贴入微、温文尔雅的种种趣事佳话。她称赞他们殷勤周到,渴望自我牺牲,十足的老练。威尔金森小姐似乎要求很高。
菲利普听她列举了一个完美的情人应具备的种种品质不禁暗自庆幸,幸亏她住在柏林。
“你会给我来信的,是吗?每天都要给我来信。我想了解你所做的一切,不要对我有任何隐瞒。”
“我将会很忙的,”他回答,“我尽量经常写信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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