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春种了”何牧叹道,一掸衣服前襟的灰尘,悠哉地又说:“哪怕今年颗粒无收,吕复在邺城屯的粮也够撑三年有余了。”目光游到赵翊脸上,来回的扫了一扫,道:“侄儿你们若是今年收不上粮,可也能撑三年吗?”
到底是何牧,轻易地看出了赵翊那副从容面具下的窘迫和焦急。
是的,赵翊他没有粮,他撑不了,他的坦然不过是伪装,看似坐拥两州之地,可他占领的兖州颍川都是什么地方?那是四战之地,无地势可依,更无险可守。
江东的邓家暂时安稳了,可谁知什么时候又会挥军北上,颍川看似风平浪静,实则蠢蠢欲动的汉室是一柄随时可以刺穿他胸口的利剑。
最想打破僵局的不是吕复,是他赵翊。
最渴望何牧到来的也是他赵翊。
但赵翊只是笑笑,并不回答,避重就轻道:“叔父夜半出来……”
何牧打断道:“吕复他刚愎自用,宁可任用田曲那等小人,也不肯听我的劝告,我对他早已心如死灰。”
何牧不受看中的事,赵翊是知道,所以才肯见他。
“你可愿对叔父坦诚相待?”何牧慢慢地问,目光殷切。
“自然”赵翊笑道。
何牧转着手中的茶杯,问道:“你军中的军粮可还够撑多久?”
“三个月”赵翊微笑道。
何牧瞥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赵翊微挑一下眉,道:“好,我坦诚相待,只有七日粮了。”
何牧目光一收,心中暗暗地道:不亏是他赵翊果真狡猾,扶案起身,淡淡地道:“既然侄儿不愿意信任叔父,那叔父也没什么必要再久留了。”说着就要断然离开。
赵翊方才叹了口气,道:“三日,只剩下三日,三日之后,若是再没有良策,便就只能退兵。”
何牧身子一僵,回头看他,眉心皱了又皱,终是忍不住道:“赵翊啊,赵翊,你这孩子可真是能抗啊!”
还剩三日,何牧在未来之前,无论如何也没想过只剩三日,他猜得是七日,凭借一些斥候传来的消息,以及赵军备战的状态,他一直认为赵翊还能撑七日有余,只是因为赵翊这个人向来狡猾,何牧留了心眼,才再装模作样又演了演,却没想只剩三日。
何牧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的身上确实有些其他人所没有的特质,冷静,阴沉,狠绝,尽管他总是以笑示人,可他的眼里是藏不住的锋芒和不符合年纪的老道,何牧忍不住赞叹道:“难怪赵彪最后竟选了你。”
“吕复那些个儿子,若是能有一个及你半分,也能得天下了。”何牧嘲道,而后一挥袖子,道:“让他们把地图端上来吧,吕复屯粮草辎重之处,在他大营北不到二十里,你现在派一队骑兵直插进去,不等明日天亮,千万石粮草辎重都将化为乌有。”
“不必派骑兵了”赵翊目光轻轻地从地图上扫过,淡淡地道:“我亲自去。”
这是唯一的机会,派别人去,他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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