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颜容易因为别人对她好而动心,虽然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但昨晚梁恭饶的体贴与尊重,又让她心中忐忑。干这行,最忌的就是入心,她一个南词,还不及二楼的老举们开怀,荟仙楼的花姐们,都深谙这行业与世道对她们的看法,因此也不寄望会在这烟花之地能觅到好归宿,大家都努力攒钱,想着有朝一日能远渡重洋,去美国改头换面嫁个农场主什么的,过好下半生。但黄颜初入风尘,又是中产家庭出身,未免天真。也难怪她,南词接待的都是上层的客人,不似老举们每天都是跟下层最赤裸的人性打交道,上层人拥有更高品质的生活和资源,待人温文是他们的社交礼仪,只要在浅层交往不触碰到他们核心利益的话,的确与上层人接触非常舒适。而此时的黄颜并没有看到这一层,她会觉得这种温情与尊重,是出于男女之间的相互吸引。即便她也隐隐察觉到容易对人动心是因为自己早年缺爱,但由于从小到大她都是被过度地教育和要求,自己本来的面目并没有被接受,因此心底里就会有一个窟窿,需要爱来填满。
这一点,司徒烟比她幸运,即便也是遭遇到对她有恶意的人,但她生命中出现的那些对她好的人,都是真心实意的。不论是童年外公对她的疼爱,或是成长时期遇到的恩师汤玛斯,她都在他们身上感受到纯粹真切的善与爱,这让她内在的自我被接纳得以独立成长,在往后的人生浪涛里,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有一份底气。
也许就是因为这份自小而生的底气,成为司徒烟人格中的一种魅力,像传灯与黄颜这种缺乏安全感的人,就会被她吸引,想要伴她左右,沾得一些勇气。而林樾也同样被司徒烟这一点吸引,他在赤墈养伤的这些天,就老会想起司徒烟。想到第一次在船上见到她,虽狼狈却从容淡定。第二次见到她,这女子也是急中生智,临危不乱。司徒烟眼眸中的这份坚定,林樾只在他母亲眼里看到过,但这女子年纪甚小,却也遇事沉着冷静,实属可贵。
这天,文冲来联络处找林樾,只见他心不在焉,说话老是分心,时不时还自己一个人对着墙角咧嘴笑,文冲就问老吴说林樾这是伤到头了吗?老吴说林樾头部丁点事都没有,不过这状态有几天了,倒像是犯了春心病。文冲听罢便上前去套他话,林樾见他问及,也不多说,直接带他去了荟仙楼后巷,两人找个地方躲起来看,那时候正是晚上,司徒烟拿着一碟鱼骨头从后门楼梯走下来,环顾四周,一声声的唤着猫咪。文冲借着灯光定睛看了一会,说:“这女的不是之前上我们船的那个落水新娘吗?”
林樾说:“是她。”
文冲又道:“她不是那个王德发的儿媳妇么?”
林樾说:“王德发的儿子结婚当天不是掉水里淹死了么?算什么儿媳妇!”
文冲摇摇头,又说:“这女的模样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凶,还记得吗?她上船后自己说的,那晚她逃婚,把王德发耳朵差点刺没了。”
林樾道:“那王德发也不是什么好玩意,还记得他找人扮我们百足堂的人去别处收行水的事么?”
“那倒是,”文冲摇摇头:“那老头心眼坏得很,而且还是个咸湿佬,不止跟同村的寡妇有染,还有娈童癖,”他转头看着正在喂猫的司徒烟,说道:“这么一想就觉得把他刺伤甚是痛快!”
林樾又说:“那晚我被追杀,就躲在那铁楼梯下面,被她发现了,但她二话没说就掩护我,末了还帮我包扎伤口。”
文冲说:“你那伤口,我听老吴说了,勒得整个肩膀都肿起来了。。。。。。不过,”他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问林樾:“她难道没认出你来?”
“可能没认出吧。。。。。。”林樾也不肯定,但他转头又笑着说:“也有可能认出了,还选择救我。。。。。。”
“不可能!”文冲肯定地说:“你连人家老妈的遗物都抢走了,换作是我的话,宰你都来不及呢,还救你。”说着,他翻开了扯林樾的衣领,露出里面一条皮绳吊着的两个一绿一白的平安扣,又问:“话说她那晚没看到这个么?”
林樾把翻出来的吊坠放回衣领内,说:“应该没看到,她全副注意力都在我肩膀的伤口上了。”
文冲见林樾目不转睛地看司徒烟,便道:“你躲在这里看也不是办法,得上前去见她呀!”
“我不是还没想到合适的方法吗?”林樾说:“突然上去太唐突了。”
文冲笑道:“那还不容易,走!”他一把揽过林樾,边走边说:“你请我去海记吃牛腩,我给你支招!”
次日,司徒烟一早起来,便出门去司徒氏图书馆,这段时间,她早上都会去图书馆看书,一来是为菜式找资料,二来也可以阅读一些自己有兴趣的书,虽然这段时间荟仙楼的餐饮营业额直线上升,摆拦台饭的客人也多了,但未看到一个月的成效她依然处境不稳定,得铆足了劲做事。而工作方面,后厨的人跟她也相处融洽,司徒烟一直担心平叔会不好相与,但平叔也审时度势,见她来了之后生意好了,对她也就平等对待。阿顺和阿昌是墙头草,见势也便示好。而徐坤则是后厨中对她最平常心的人,他话不多,做的都是实事,帮忙也帮到点子上。如不生枝节的话,一个月过后司徒烟应能摆脱被上牌的命运,稳当地在这后厨工作。所以她现在是竭尽所能地学习和实践,并养成了每天读书的习惯。
出了风情街,她抄近路走,便兜进附近民居的小巷里,刚走几步,就被一个人拦住去路,司徒烟一看,这个人她曾经很熟悉,就是司徒弘川。
弘川见司徒烟一身粗布衣裳,脸上没有半点脂粉残余,便说:“我托了好几个人打听,才知道你在这里。。。。。。”
司徒烟见着堂哥,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况,便冷哼道:“还不是多亏了王家。”
弘川走近她一步,说:“你跟我回去吧,我求父亲给你赎身,再给你另寻一处好人家。。。。。。”
司徒烟说:“我不回去。”她越过弘川,边走边说:“况且,我也已经不是司徒家的人了。”
弘川转身跟上她,急道:“我知道你跟父亲怄气,但在这地方待下去只会害了你一辈子!”
司徒烟说:“我落到今天这般田地,还不是多亏了你爹!你难道不知道他是故意把我嫁到王家的吗?难道你和昊翰都不知道他曾经怎么对我和传灯吗?”
弘川道:“灯妹的事,父亲已经不追究了,但你终究还是司徒家的人,你身上流着的还是司徒家的血!”
司徒烟见他越过敏感话题,不敢正视,而是故意把话拐到传灯的事情上面去,便冷冷地说:“可以换血的话,我丁点也不想沾你们司徒家的血!”
弘川上前一步,握紧了她的手腕,说道:“跟我回去,就凭你是我堂妹,我就不会让你再在这些地方待下去!”
司徒烟挣脱不了弘川的手,便道:“我在这些地方让你觉得丢脸是不是?那你爹在家里做的那些事就有脸了吗?”她又用力挣脱,但弘川还是死死钳住她,司徒烟怒道:“司徒弘川你放手,我宁愿死在外面也不回去做司徒宗的玩物!”
这时,他们前面突然串出一高一矮的两个蒙着脸的男人,只见矮的胖男人指着弘川喝道:“好大胆呀!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强抢民女!”
弘川扭头问司徒烟:“你认识的吗?”见司徒烟摇头,便放开她的手,把堂妹挡在身后,对前面两个男人厉声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日光日白的蒙着脸,是地痞流氓还是土匪?”
胖男人道:“你问我就要回答你啊,你当自己是谁?总之,留下后面的女子就放你走,不然,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高男人听到这,用臂膀撞了一下胖男人:“你说什么?想好了再说!”
胖男人嘘声道:“一时激动,以为自己是劫人的。。。。。。”
弘川没听到他们在嘀咕什么,只是觉得来者不善,他一咬牙,撸起袖子说:“谁怕谁呀!”就飞速奔上前揍了胖男人一拳,他在学校学过自由搏击,有那么几下功夫,出拳快准狠,胖男人脸颊吃了一拳,疼得呀呀叫,弘川又想对高男人挥拳的时候,被高男人截住,几乎是同时,高男人挥出一拳,正中弘川腹部。弘川疼怒,便上前跟高男人扭打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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