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摇了摇头。在此之前,他连这个词都没有听说过,所以这个问题让他无从回答。
老人伸出一根瘦骨嶙峋的手指,画了一个圈。多尔先前流出的那些眼泪在岩石上留下的泪痕聚集在一起,在石头地上形成了一个蓝色的小圆圈。
老人说:“那你就学习你想学习的知识吧。你会懂得时间的意义的。”
“我该怎么做?”多尔问道。
“听听由此而产生的痛苦吧。”
老人把手指放在那个蓝色小圆圈上。泪痕变成了一个小水池,发出幽暗的光芒。一小股烟雾从池面上升腾而起。
多尔看着这些变化,目瞪口呆。他只想要回爱莉,但爱莉走了。他几乎无法发出声音。“求你了,让我去死吧。我不想再活下去了。”
老人站起来。“生命的长短你自己无法掌控。你很快会理解这一点。”
老人双手合十,缩成男孩般大小,继而变成婴儿般大小,随后像一只蜜蜂那样飞走了。
“等等,”多尔叫了起来。“我会被关多久?你什么时候回来?”
缩小了的老人飞到了洞顶,然后从岩石间的一个空隙飞了出去。一滴水从那个空隙里滴落下来。
“当天堂和世界相遇的时候,”他回答。
然后,踪影皆无。
18
萨拉·雷蒙确实擅长科学,
但这有什么用呢?她常常自问。在高中受人欢迎的关键——主要基于你的长相——而萨拉,虽然生物考试可以轻松拿下,但她并不喜欢镜子里看到的自己,而且她觉得别人也是这么想的:棕褐色的眼睛,分得太开,头发干干、卷卷的,牙齿太过分开,父母离异后她胖了许多,之后一直肉乎乎的。她的胸脯发育得不错,但同时她的屁股也很大,她自己这么觉得。母亲的一个朋友曾说她“长大了会挺有吸引力的,”但她并没有把这话当成赞美来听。
萨拉·雷蒙十七岁了,这是她高中的最后一年,大多数同学们要么认为她很聪明,要么认为她很古怪,或者两者兼有。上课的内容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挑战性。她常常选择坐在窗边,方便打发无聊的上课时间。上课时,她常常在笔记本上涂鸦,画着孩子气的自画像,同时用手肘挡住别人的目光。
她总是独自一人吃午饭,独自一人回家,晚上则基本和妈妈待在家里。如果妈妈和她那伙吵吵闹闹的女伴们,也就是她称之为的“离婚俱乐部”,有活动安排,她就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吃晚饭。
在班里她的学习成绩排名第三,她已经开始申请附近一所州立大学提前录取的名额,这所大学也是洛林唯一能够负担得起的大学。
就是因为这个申请,她结识了那个男孩。
他叫伊森,
高高瘦瘦的,有一头浓密的咖啡色头发,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他也是高三学生,人缘不错,总是被很多男女同学包围。伊森是田径队跑步的。同时还是乐队成员。在高中生的圈子里,按说他们两个人的轨道永远不会相遇。
但每周六,伊森会去一个流浪人员收容站打工,帮忙给运送食品的货车卸货——萨拉正巧也在这家收容站当志愿者。她申请的大学要求交一篇文章,讲述“一次有意义的社区活动。”她没有参加过任何社区公益活动。为了诚实地完成这篇文章,她申请在这家收容站做义工。收容站爽快地接受了她的申请。做义工的时候,她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厨房里,帮忙往塑料碗里装燕麦粥,因为直接和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相处让她感觉不舒服。(像她这样一个中产阶级家庭出生,生活在郊区的女孩,穿的是鸭绒外套,用的是苹果手机。除了说“对不起”,她完全无法和他们沟通。)
但是出现了伊森。第一天做义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站在卡车旁的他——伊森的叔叔拥有这家食品公司——他也注意到了她,因为她是那里唯一和他年龄相仿的人。他把食品搬到厨房的时候,和她打招呼:“嗨,怎么样?”
像对待一件宝贵的礼物,她把这句话在脑海里珍藏起来。“嗨,怎么样?”那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现在,每个星期他们都能聊上几句。一次,她从橱里拿了一包花生饼干递给他,他回答:“我可不想抢这些人的食物。”她觉得他太可爱了,而且很高尚。
像许多怀春的女孩一样,萨拉开始觉得伊森就是她命里注定要遇见的那个人。在收容站里,学校里谁和谁能说话、谁和谁不说话的那些潜规则不再起作用,她更自信了,腰板也更直了。她不再喜欢那些松松垮垮、印着口号的T恤,而偏爱起那些领口开得低低的、更显身材的衣服。有几次伊森看到她,调侃说:“今天看起来不错啊,柠檬……汁[3]。”这让她脸红。
几周之后,她越来越认为他对她也有相同的感觉,
她开始相信,他们俩的相遇,不是一次偶然。她读过一些关于命运的书籍,比如说伏尔泰的《查第格》[4],甚至是《炼金术士》[5]这样的书。她开始认为她生活里发生这一切也都是命运的安排。上个星期,她鼓起勇气问伊森是不是可以一起出去玩,他回答说,“嗯,好吧,要么周五?”
现在就是周五。八点半,八点半!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她不应该为了一个男孩而神魂颠倒。但伊森除外。伊森打破了她的一切规则。
穿着绛红色的T恤、黑色的牛仔裤和高跟鞋,在离他们约定的地点,那个对她来说即将发生重大人生转折事件的地点,还差两个街口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滴滴滴,有短信。
她的心就要跳出来了。
短信是他发的。
19
据某财经杂志的排名,维克多·迪拉蒙特在世界富人排行榜上位列第十四。
那篇报道配有他的照片:手托下巴,脸颊微微抬起,红润的脸上挂着沉思中的微笑。文章说这个“眉毛浓密、行事低调的对冲基金大亨”出生在法国,是家中的独子,赤手空拳在美国闯出一番天下,谱写了一个移民从穷光蛋变身富豪的真实故事。
但因为他拒绝了杂志的采访(维克多对任何形式的曝光都避之不及),所以文章并没有提及他的童年往事,比如说:维克多九岁的时候,他的父亲,一个水管工,在海边小旅馆发生的打斗中被人捅死。几天后,他母亲穿着一件奶油色的睡衣,从一座桥上跳了下去。
一个星期不到,维克多变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
他被送上了一艘驶往美国的船,去投靠他的叔叔。大家都觉得这安排不错,那个国家至少可以给他一个全新的开始。维克多后来把他的金融理念归功于那次海上航行。在旅程中,他带的那包食物——祖母为他准备的三个面包、四个苹果、六个土豆——被一群捣蛋的男孩们扔到了海里。他为这些食物的丢失哭了一整夜,这让他学到了珍贵的一课:执着于拥有某种事物,其结果“只会让你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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