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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第1页)

小狼崽,不知道那个小狼崽现在怎么样了,应该长得很健壮了吧?不知道那只小狼现在见到大黑,还会不会像当初那样,亲热地来拱大黑的毛?

我在和大黑亲热的时候,格桑跑了过来,抱着那条猎枪,冲天上瞄准,神情很认真的样子,这些天来,我一直没有好好地教过格桑练枪,尤其是在日喀则的这一个多月。但格桑自己却没有一丝偷懒,听多吉大叔说,他每天一大早就要练枪,练完枪就按我教的方法练体能,他现在也可以一口气做一百多个俯卧撑了,虽然与我比起来,还相差得太远,但对于一个正在发育的孩子来说,确实已经很不容易。

阿哥,我的枪法有进步啦!格桑开心地说着,嘴巴里模拟着枪声,叭!叭!叭!我故意逗他,说,子弹都没上,你怎么知道就打得中?托枪的时候,手腕子要有劲,不能抖,用韧劲、内劲,懂吗?格桑点头说,懂啊,内劲嘛,然后就笑嘻嘻地问我,过一阵子带他去打猎,好不?我很惊奇,问他,吃的足够了,为什么要打猎?格桑笑嘻嘻地说,大黑怀崽啦,给他补充些营养,光吃羊肉哪行?生下来的小獒会不健康的,再说,生崽以后,大黑的饭量会增加到平时的一倍到三倍,营养跟不上,小獒就长不好。

我还不知道这些事情,我一直以为,獒们只要每天吃一顿肉,然后吃饱就行了,听格桑现在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点担心起大黑来,原来獒们怀孕也是这样一件麻烦而痛苦的事情。

我跑去问多吉大叔,到底大黑怀孕这段期间,我们该怎么照顾她?多吉大说告诉我,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只是以前听人说过,獒怀孕前、中期,其实饮食量增加也不算大,到最后的时候,饮食量就会增加约百分之五十,到了哺乳高峰期时会达到正常量的三倍,如果营养跟不上,獒也有可能会早产或流产,胎儿不足五十四天或超过七十天的,一般来说存活机会都不大。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就有些着急,又问,那大黑怀孕几个月才能生呢?格桑跑过来插口说,差不多两个月吧,不过对于獒来说实际上就算是四个月,獒的时间是白天和黑夜都一起算的。我点点头,就和多吉大叔说,过几天,我带格桑出去打猎,一来练练枪法,二来打点野味给大黑补身子。

多吉大叔就笑了起来,摸着格桑的头,说,肖兵啊,别听格桑乱说,他就是想出去练枪,才借个幌子说打猎,其实,要给大黑补身子,更应该补充一些维生素,或者给她吃些面粉、盐巴、蔬菜、蛋之类的,再吃些骨头和肉就差不多啦,如果再喂些海带,大黑的奶水就会更足。我还不知道喂好一只獒,还要注意这些事情,我急忙问,要喂哪些维生素,多吉大叔告诉我,他也不太清楚,可能也就是维生素A、D,还要根据母獒平时的反应,给她适时地添些微量元素或者钙类的。其实多吉大叔对这些也不是了解,他养大黑的时候也就是天生天养的,因为后来有人想买他的獒,互相之间聊起过养獒的事情,多吉大叔又心细,就记住了这些相关的事情,但如果你具体地问他,什么是维生素,他可能都搞不清楚那是个什么含意。

听多吉大叔这么一说,我就犯愁了,在这茫茫的大草原上,我去哪儿买维生素粒啊?只有去日喀则,那儿的医院里有。一想到这里,我马上就说,我要再去一趟日喀则。多吉大叔知道我的意思,就笑了起来,说,肖兵,你也不用这么着急,过些日子再说吧。我坚持要去,当天就联系了车子,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了。

我没有想到,我到日喀则的时候,竟然遇到了扎西木大叔一家,扎西木大叔远远地看见我,就有点闪闪躲躲的,后来又不得不和我打招呼,我看他瞧起来有些精神不大好,就问他,儿子的婚事办了吗?扎西木大叔一听我问他儿子的婚事,脸色就立即变得铁青起来,有些骂骂咧咧的,就骂宗哲是个贱骨头,找了个败家的女人,现在那臭小子骨头里犯贱,把几十万败光了不说,又和那贱女人回北京去了,留下两个老棒子在日喀则受苦。我十分惊诧,扎西木大叔一向以他的儿子为荣,今天是怎么了?我猜想,一定还有内情,仔细寻问之后,扎西木大叔才吞吞吐吐地告诉了我。

原来,拿到那笔卖獒的钱后,宁丽和宗哲一商量,觉得于其在日喀则买房子,还不如到外面的大城市去买一套房子,比如在北京或者上海、深圳,结婚最好是去国外旅行结婚,再加上诸多的计划和花销,那些钱似乎还远远不够。宁丽从小娇生惯养,绝对不愿过苦日子,对于钱这个东西也就更加敏感而且精明,她提出用卖獒的钱去炒股,赚了大钱就结婚,说不定到时还会在国外买房子呢,并许诺,到时再把扎西木大叔夫妇也接过去,体验一下国外的洋生活。

42、97年的雪

42、97年的雪

扎西木大叔拗不过媳妇的意思,宗哲也一直依着宁丽,开始炒股还赚了些小钱,谁知一次投资失误,几十万元就这样成了泡影。

我问扎西木大叔,现在住哪儿?扎西木大叔告诉我,他和老婆住在一间出租房里,老婆现在在街上摆了个小摊,卖点小东西,反正每天饭钱是够了。

看着扎西木大叔那张刻满沧桑的脸,我原本对他还抱着气愤的心也平淡了下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像多吉大叔一样,都不是绝情的人,虽然有时候,我的表面看起来是那样冷漠而无情。

我问扎西木大叔,为什么不搬回去住呢?大草原上的人们都还欢迎你回去。扎西木大叔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但我看得出来,他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他是不好意思回去,当初在大家面前夸口说要到日喀则去过好日子,现在却落泊着回去,他心里一定也很无奈,而且觉得羞愧。我说,大黑怀崽子啦,我专门到日喀则来买点东西,回去给大黑补身子。大叔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明天就和我一起回大草原吧,再说了,村子里你们家房子都还在呢!到时再养些牛羊,日子慢慢又红火起来了。听说大黑怀了崽,扎西木大叔的眼睛忽地一下就亮了,他犹豫了几秒钟,然后兴奋地说,好,好,我回去收拾一下,嗯,要不,你晚上到我家来住吧,地方是小了点,还挤得下,明天一早也好一起上路。

我点点头,去医院里买药,买了四瓶维生素A和D,出来的时候,竟然碰到了上次给我治病的医生,他抓住我,问我什么时候出的院,又问我的腰好了没有?最近还有没有痛?我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碰巧有人来喊那个医生,我就怆惶地逃出了医院。

我跑到街上买了些海带、鸡蛋和黑豆面粉,装了鼓鼓的两大包,晚上到扎西木大叔家里吃晚饭,扎西木大叔夫妇很虔诚地祈祷了之后,这才开饭。饭菜是煮的一锅烩,很普通的食料,煮得热气腾腾,远没有在大草原上时那种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豪情了。我知道大叔老两口现在生活的拮据,不光那卖獒的几十万都花光了,可能连他的家底也赔了进去,我吃个了五分饱,然后就说饱了,放下了碗筷。

第二天,我掏钱雇了车,这段时间以来的花费,加上上次看病做手术花的钱,我的退伍金已经去掉了小半,但我觉得值得,钱存得再多有什么用?有些东西是用钱买都买不来的。扎西木大叔一家的行李并不多,可能有些已经被他变卖给旅游者换钱了,只是那么小小的两包行装,塞在车座子后面。

出发的时候,我先去了部队一趟,再拜会那个中校,中校说最近正在准备一个演习,有点忙,匆匆地跟我说了几分钟话,他问我要不要考虑在日喀则先住一段时间,等过了冬再进去,那时候雪化得差不多了,草原上也返绿了,要好玩一些。我当然不会留在日喀则,大黑还在等着我回去呢!

车子继续往前开,出了城,渐渐地开进了大草原,我问扎西木大叔,大草原的冬天会不会也下雪。下,当然下,还大得很!扎西木大叔的老婆插嘴说,表情很有些夸张。我不大相信,我知道会下雪,但不相信会大到那么夸张的程度。扎西木大叔知道我不相信,他也没有急着要我相信,只是娓娓地说起来,记得是在1997年的时候,那曲、阿里,还有日喀则这三块地方下了一场大雪,六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大草原一下子就全白了,平地积雪一米深,再偏一点的山区积雪有两米,气温降到零下三十多度……

我张大了嘴巴,吃惊得合不拢来,嘴巴里可以塞下两个鸡蛋,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中校一直挽留我,并且劝我过了冬再进去,原来是怕我受不了这样的寒苦,城里还有个取暖的地方,大草原上可就不好说了。

扎西木大叔没有注意到我表情上的变化,只是表情木然地说着97年的那一场“白色风暴”。那一年的雪下得太早,我们都没有准备好过冬,雪就下来了,牛羊没有吃的,很多被冻死、饿死,饿得受不了时,就大畜吃小畜,再饿了,牧畜吃帐篷的也有,就连那些野兔子都受不住,死掉了好多。扎西木大婶插嘴说,那可是大雪封山啊,积雪又深,人走不出去,雪上面露出来的是一颗颗牦牛头、羊头,咱们这又没有电话,外面的人进不来,咱们也出不去,就那样苦等着雪灾过去,日子苦啊!我问,没有消息传出去吗?政府不来救助?有,扎西木大叔深深叹了口气,说,救是救了,可咱们那个地方又偏僻,直升机在上面都看不到,就看见下面白茫茫的一片,空投的食物、衣服都在很远的地方,咱们也走不过去,等到救助队来的时候,牛、羊都冻死光了,烤火的牛粪也没有了,大家只能啃冻得僵硬的生牛肉、羊肉……

我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心里被一层浓浓的阴郁压迫着,公路不通,电话没有,连信号都接收不到,偏远地区的牧民们只能靠着老天的赏赐吃一口饭,老天爷哪天不爽了,就来个冰雹子、风暴,或者一场大雪灾,牧民们就只能在艰难中痛苦地捱着、忍着,挺过来的算命大,挺不过来的算倒霉……我不说话,表情沉重,心里像压了一坨石头,压得我透不出气来,大家都不在说话了,就连开车的司机也在叹气。

路上,我们路过那堆玛尼堆,以前,多吉大叔曾经在这里跪拜过,为我祈福。我叫停了车,走下来,像当时的多吉大叔一样,在玛尼堆前跪拜,祈祷,祈求上苍今年的雪下得薄一些晚一些,不要再冻死牧民们的牛羊和牲畜了,然后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堆了上去。其实,我是个汉人,本不应该归入这些异族的信仰,但我当时也说不清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就是有一种冲动,要走过去跪拜一番,可能是这么久以来,藏族同胞们给予我的帮助和感动,在驱使着我也要为他们做一点事情。。 最好的txt下载网

43、猎人的往事

43、猎人的往事

虽然我这种方式也许有些可笑,但至少我的心情是真诚的,我突然对信仰这个词眼有了一种模模糊糊的认识。那些牧民们所跪拜的在表面看来也许就是一堆石头,或者也只不过是一尊佛像或是其它东西,但是,在他们的心里,其实跪拜的是一种信仰,为某种理念而滋生的信仰,就是这种信仰给了他们无比的精神力量,支持着他们渡过一个又一个灾难。信仰就是每一个人心中潜在的力量,没有信仰的人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信仰和理想,就算是只动物,也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哪怕那只是一块肉或者一根骨头,但那也是它们的信仰。

我的信仰又在哪里?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退役后的我会那样的落漠和失望,因为我失去了继续支撑自己生活下去的信仰,在部队的时候,部队就是我的信仰,而当我一旦离开部队,我的信仰就发生了转变,可我,却没有适时地把它转变过来。就连大黑都有自己的信仰,那就是保护主人和主人的财产,而我呢?却每天这样毫无目的地游荡在大草原上,我抛弃了自己的信仰,却自认为活得潇洒!是时候该好好反省一下了!我在痛苦地想这些事情,扎西木大叔夫妇已经拜完了玛尼堆,附近的石头都被过往的人捡堆得差不多了,扎西木大婶就扯断了自己的一缕头发,添加在玛尼堆上。

再一次回到大草原,看到扎西木大叔一家又搬回来住了,几户人家都有些惊疑,但仍然还是很欢迎,帮着扎西木一家搭帐篷,有的还送来了生活用品。

我回到多吉大叔家看大黑,大黑正趴在地毡上半眯着眼休息,一听到我回来,立即睁大了眼睛,先扫了我两眼,见我平安无事地回来,就又闭起眼睛打瞌睡去了。我知道大黑其实没有睡着,她从来都是这样半闭着眼睛养神,一听到有动静,马上就会目光烔烔地睁开双眼,还是那样威风凜凜。我把买回的东西交给多吉大叔,多吉大叔说,肖兵,我在圈里挑了几头母羊,都带崽子了,过了冬就能下,一会儿你给扎西木家送过去吧。

我知道多吉大叔为什么自己不去送,还是因为上次卖獒的事,大叔心里还是觉得有些窝气,但同族间的手足情谊远比自己窝一肚子气重要,但是大叔又搁不下面子,而扎西木大叔也更会觉得难堪。

我把羊赶到扎西木家帐篷前的时候,扎西木夫妇很是感动,拉着我的手说着些感激的话,我说,是多吉大叔让我送过来的,过了冬,母羊下羔子了,日子就会越来越好了。扎西木大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骂自己不是东西,瞎了眼,他欣然接受了多吉大叔送的羊,然后拿出仅存的两瓶老酒,让我带回给多吉大叔。在大草原几户牧民的帮助下,扎西木大叔一家终于在大草原上安住了下来。

天已经冷了,央金说她丈夫回来了,她也得带着女儿回家去了,临走前,又送了我一双她亲手做的羊羔子皮手套。我和格桑去送她和尼玛,大黑也跟着去了,大黑走路已经有些蹒跚,肚子下面明显大了许多,毛毛和大黑并肩地走着,给大黑舔颈上的毛,像是分别前最后的亲热,看得我都有些眼红。然而大黑却没有太多的难过,要走的终究要走,要来的还是要来,大黑看惯了风云万变,她总是能随遇而安,不管发生任何变故,也总是能泰然地应对,现在的她,还是那样从容,用冲天吼叫的方式,向毛毛道别。

央金带着尼玛和毛毛走了,才让大叔的帐篷里就显得十分冷清,一个老头子家孤零零地守着自己的羊群,还有几头牛。我和格桑就经常过去给才让大叔帮忙,闲的时候就爷三个盘腿坐在一起聊天,我才知道,才让大叔年轻的时候原来是个猎手,经常到山里打猎,也就是那时候认识央金阿妈的。

格桑对打猎的事很感兴趣,就缠着才让大叔说给我们听,才让大叔拗不过,只好开始给我们讲他以前的故事。我问才让大叔,都打哪些猎物,因为有些动物是受到国家保护的,打了不知道算不算犯法?才让大叔笑了一下,说,以前就是为了过日子,吃饱了就行,哪还想那么多?不过我们猎人心里也清楚,有些动物是杀不得的,我们要打也是打那些数量很多的很常见的动物,或者对草原有害的动物,比如野兔子什么的,有时也打几只野羊,碰到獐子也会打。我说,獐子是国家保护动物。才让大叔说,是啊,可以前不知道,只知道要吃饱肚子,等明白这些理以后,央金也出世了,打猎总不是安稳生活,就收起了枪,在大草原上放牧。我又问,天上的打吗?那些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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