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日头西斜,两人已足足打了三四个时辰了。方证毕竟有些年纪了,内工力高强也抵不过体力疲乏。他头顶冒出袅袅白雾,竟是汗水在头顶集结。楚方白的脸色也有些泛白,嘴唇却格外殷红,一双眼睛亮的夺目。
方证又一棍大力砸向楚方白顶心,他随棍势大喝一声,声音浑厚,却有些后继无力。楚方白长剑荡开他熟铜棍,身子偏向一边,却有些脱力了。
只听“哎呦”一声,楚方白斜蹲在地上,长剑也脱手落在地上,“叮”的一声。方证这才松了口气,却挪不动脚步了,整个人就似生在了地上似的,一动不动。旁边看着的几人都知道他这是一时脱了力,筋肉都硬了,才不能移动,方生忙上前搀扶。
张丹枫这时倒乖觉,跑过去将楚方白扶了起来。楚方白顺势依着他身上站起来,也作出无力的模样道:“大师当真好工力夫,楚某甘拜下风!”
方证勉强瞟了他一眼,楚方白气色其实还好。方证哪里听不出这是客气话,为了保全他少林方丈的名声罢了。当下也不多谦虚,喘了几口气,忙道:“是老衲占了地利,承让了。”
他此时倒是客气许多,看着楚方白的眼光中审视意味也少了不少。想必是心下领了楚方白的情,对楚方白的感觉自然而然地也就好了。再加上方才比武,楚方白的招数明明白白,都是玄心正宗的剑法,此时他疑窦尽去,说不得心里还会对楚方白有些愧疚。
楚方白伸手擦了擦汗,心中暗笑。全真剑法真是一派正宗,威力虽说不小,但是一招一式都是中正平和,太极剑更是张三丰晚年所创绝学,也不是歪门邪道。
再加上自己让了他一回,这么打了一场,方证倒是觉得自己是正人君子了?难不成魔教中人都必须得使邪工力么?难不成用这些个看起来正经的招数的人,都一定是好人?难不成会谦让的人就必定心思纯善胸怀宽广?
不过更大的缘故,自然是因为楚方白此时的工力夫完全与东方的不同罢?楚方白暗笑,有些自得,这可耗费了他颇大的心力。
收了工力力,楚方白站直了身子,顿时只觉得头晕。一整天水米不粘牙,头晕也正常。
他晃了晃身子,软了声音,对张丹枫道:“你身上可还带着糖果蜜饯么?若是有,快给我含一颗。头晕得厉害。”
张丹枫不知道什么叫做低血糖,不过这些天日夜同行也知道楚方白有这个容易头晕的毛病,连忙摸口袋。只是今天上少室山,他与楚方白骑马先行一步,他们的东西都放在马车上面,口袋里却是空的。
他正焦急间,转头却看见了一旁站着一个一脸大胡子的人黑衣裳男子,还有一个青衣小童,正是杨廉庭和小殷。他们何时到的,他却是分毫没有注意到。方才只顾得看楚方白和方证交手的妙招了。
不用张丹枫说话,杨廉庭自然走上前,帮着扶住楚方白身子。小殷则从荷包里拿出一颗薄荷糖给楚方白含在嘴里。
楚方白含化了糖水,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好了些。他运工力时自然不觉得气血不足,一收工力便不得了了。这狼狈模样全被旁人看到了,楚方白脸上顿时有些飞红。
不过方才他面色发白,气色不好,此时倒显得红润了些,并不显得脸上涨红。方生看他好些了,便将方证交给子弟看护,走过来道:“方才倒是疏忽了,尚未招待施主们用饭,真是招待不周。楚施主无大碍了罢?且随我这边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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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生既然说了让他们住在少林寺,即便是多了杨廉庭小殷老黎三个人,也不至于反悔。楚方白一行人便将车马停在了净舍前面,由少林俗家弟子照看着,住进了净舍之中。
寺中清苦,此时是夏日,还不至于四面吹风,让人觉得寒冷,但是硬邦邦的床铺也让楚方白受罪不少。
自打遇见张丹枫,他便没少在住宿上面吃苦头。在潼口时床铺带着霉味;在西原时屋子一点不通风,大夏天里险些闷死人;在林州时竟是只有三件空房,楚方白不得不与杨廉庭小殷三人挤在一个屋子里;到了这里又是这么僵硬的床铺。
楚方白半夜里辗转反侧,实在是难以入睡。又是一天疲惫,与方证过招收获也不少,打坐运工力行过十二周天便难以静心,只是想着今日的比武。
总之是睡不着了,他便径自从床上下来,踱步到净舍外。
月光如水,山月更是盈盈清丽。楚方白在这个世界已经看了四年的月亮,还是要为这样明亮的月亮心醉神迷,要为这般干净的夜空感叹不已。顿时想着那些招式的心思也淡了,只一心看着这山坳里清泠泠的月色。
他上辈子虽说也算是高材生,可却是理工科的。语文基本工力不算差,却是现代汉语。这时候虽然心生感慨,但是出口成章仍旧是不可能的。于是只能长吁短叹,回想一些前人佳句聊以抒发自己的心情。
正念到曹公红楼梦中写月的诗句,却听见急促脚步声冲了过来。楚方白立即转身,右手拢在袖中,已经拈着了一根长针。却看见月下大步跑来的那人,是张丹枫。
张丹枫脸上竟是带着些焦急的神色,楚方白心里一动,莫不是少林和尚趁着暗夜里杀来了?方证或是对他已经疑心尽去,可楚方白对方证却仍旧是百般防备。在他看来,老和尚既然能做少林方丈,必然是有些手段的。暗杀或许他做不出,夜探却是有可能的。
只是,若是方证使人夜探,张丹枫不应当是这样焦急呀。他这副模样,却好似正在追逐什么要紧的人或物似的。
于是楚方白便扬声道:“丹枫有什么事情么?这般急躁。”
他怕吵醒了净舍里睡着的其他人,凝音成束,远远地送到张丹枫耳朵里。张丹枫缓下了脚步,脸上神情却转为平和,还隐隐有些喜悦。
张丹枫走到近前,道:“方才便是佩瑾了罢?那诗当真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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