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他还在西南军营,收到婆婆传书后,他星夜兼程,跑死了数匹良驹。
也是子时,他戎装未脱,跪在婆婆面前。
夜风呼啸,烛影摇曳,婆婆右手转动乌木杖,麒麟口中弹出这个东西。
婆婆亲手交到他手上,无比郑重。告诉他,这是振兴江家的利器。江家的荣辱皆系于他一身。如果做不到,他就是江家的千古罪人,万劫不复。
江如济没有选择,接过来,又发誓。他没有自己的人生。
此时,他听到了白苹水榭传来的琴音,他的听力很好,阿娘还没有睡,她在唱曲:
白苹红蓼窈窈
凤囚凰飞杳杳
冷月凉风萧萧
枕上泪痕悄悄
她唱的曲都是她自己填的,她只爱自己填的曲,只爱自己选的男人。
伴着哀怨的曲调,低吟的琴声,他闻到了醉杏斋飘来的酒香,他的嗅觉也很好。
阿爹也没有睡,他又在喝酒,他喝的酒都是他自己酿的,他只爱喝自己酿的酒,只爱自己选的女人。
这是江如济现在才弄懂的事。
他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有时敏感又脆弱。他也不想这样,谁叫他出生的第二天,就被婆婆带走,亲自养育。
她是最好的师长,却不是最好的婆婆。
因为她没有给江如济带去一丝童年的快乐。
八岁时,他问婆婆,我的阿娘呢?婆婆从不理他。府里的人都没有嘴巴。婆婆不让他们有嘴巴。
他又问婆婆,我的阿爹呢?婆婆回答,你把冷桂轩太公藏书看完,就能见到你阿爹了。
婆婆是诰命夫人,自然不会骗人,一年三百六十五,江如济不给自己放一天假,夜以继日地苦学,盼着这样就可以早点见到爹爹。
说不定,爹爹会抱起他,举的高高的,夸夸他,以他为傲。
十岁,婆婆病了,阿爹终于回来了。
晨光熹微中,他一袭白衣,肩搭一个药袋,长眉星目,挺鼻微髯。
透着一股出尘世外的飘逸。
阿爹就站在他身后:“你是如济?”
那声音,温如清泉,润如丝绒。
江如济转身雀跃道:“爹……”
他欣喜若狂的下一刻就要扑到阿爹的怀里,闻一闻父亲的味道。
可阿爹只一侧身,就从他身边经过进了婆婆的屋子里。
江如济没能得到那个渴求太久的拥抱,什么都没有。
他的心沉了下去,沉的深不见底。
婆婆病的那段日子,阿娘也来了。
原来她活着,她就住在冷桂轩前门西畔的白苹水榭。
他还见过她好几次,她穿过冷桂轩的小路,去婆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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