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宋也川对这个?世?界有了太多悲哀的感悟,他总是无法与自己和解,也不能强迫自己放下。他不是个?残忍的人,却不得不选择去做残忍的事。
温昭明再也没有提过让他辞官的事,因为她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可以意识到?。
宋也川放不下的不是尊荣体?面,而是一个?年轻士人至纯至善的本色。
温昭明站起身,拉开橱柜,从里面抱出一张毯子。还是早些年宫中的赏赐,轻薄柔软且不厚重?。她将?毯子抖开铺在床上,掀开一角钻了进去,而后对着宋也川招手:“来,你和我一起躺一会。”
宋也川待她总是分外顺从,他脱去鞋履与她并肩躺在一起。
温昭明轻轻抱住他,裹着茸茸的毛毯,的确会让人获得放松与平静。
暮色吞噬最后一抹黄昏的残阳,室内不曾燃灯,只能看?见彼此清亮的眼睛。
“江尘述,他是坏人么?”
宋也川想了想,摇头:“他只是太不甘心。”
“那封无疆呢?”
“谈不上坏,他也只是做了他该做的。”
温昭明叹了一口气:“既然?没有坏人,为什么你还这样难过。”
空气安静了片刻,宋也川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正是因为我知道,他们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心里才会难过。”
这是一种强烈的宿命感。宋也川害怕温昭明不懂,所以不想说太多为她徒增烦恼。
贺虞死了,司礼监在新君的铁腕之下日渐凋敝。
大梁的确迫切需要一个?雷霆手腕的皇帝,扫除经年的积弊沉疴。
譬如?重?修国史,这是温兖作为新君的必然?选择。
于?家国长远之计,这是明智之举。
但?作为一名士人,宋也川的内心分外苦涩。
他时?常不知道该如?何给自己定位,一个?臣子,还是一个?文人。
他和温昭明同卧一处,她侧身面对着他,毡毯之下,她柔弱的腿贴着他的皮肤。
“你还会将?那些文章默写出来吗?”温昭明低声问,“就?是被烧了的那些。”
“不会了。”宋也川低声说,“烧了便烧了。或许当?年我写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空气安静下来,过了很久,温昭明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手隔着衣料碰触他身上的伤口:“我那日见你肋下有伤,是那年留下的么。”
片刻后,宋也川轻轻嗯了一声。
“鹿州时?,医者对我说,你断了一根肋骨,后来长得不大正,是这里么?”她的手又停到?了下一处。
宋也川沉默了一下,过了很久说:“对。”
他不是上阵领兵的将?军,时?下的士人都?奉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愿有所损伤。但?宋也川身上的伤,用十根手指都?数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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