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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第1页)

捏着一半的工钱没给,她不敢骂,但骂骂自己的儿媳总是可以的罢?

但一听赵大婶这话,再看她那神色,心思就转到了另外一件事上去——赵大婶的儿子都要上衙门当差了,她的儿子却还连衙门的边都没沾上;一想到这个,她就一阵气闷,气闷得连骂罗依的心情都没了,勉强与赵大婶讲了几句违心的恭喜话,就甩袖子回东屋了。

她一踏进房门,就同正在温书的沈思孝抱怨:“你瞧那赵寡妇,不就是大儿子考取吏员了么,也值得那样神气?吏员就算有官员身份,也没有品级,哪能同正经科考出身的官老爷相比”

赵寡妇,她自己不一样是个寡妇,却这样称呼别人。然而孔氏毫无察觉,仍旧一口一个寡妇地叫着,直到说得嘴干舌燥,才稍稍停了下,但没过一会儿又去苦口婆心地嘱咐沈思孝:“孝儿,明年科考,你一定得考个举人回来,好好气一气那赵大婶,看她还嚣张得起来”

这举人,岂是你说要考取,就一定会考取的?沈思孝顿时倍感压力,默默不敢则声。

孔氏却是浑然不觉,精神奕奕地起身,到厨下炖肉汤去了,说是要给沈思孝补补身子,好挑灯夜读。

第二日,赵大婶果然如约来到沈家,跟孔氏说了罗依要回娘家的事。孔氏听说罗依回娘家是为了做好新衣裳,没怎么刁难就同意了,甚至把罗依叫来,对她说,可以在娘家住到衣裳做好了再回来,只是千万不能耽误了赵大婶的工期。

是不能误了拿剩下的一半工钱罢。赵大婶嘲讽地冲孔氏笑了笑,准备抢白她几句。罗依连忙拉住她,冲她轻轻摇头。她的目的已达成,就不想再旁生枝节了。赵大婶想起自己已经因为口快,给罗依惹过一回麻烦了,同样的错误,差点又犯一次,连忙住了嘴,歉意地冲罗依笑了笑。

罗依回到屋里,开始收拾东西。赵大婶告诉她,他家的大儿子赵世忠,一早就去罗家捎口信了,知会罗家今天罗依要回去。赵大婶还说,本来她是打算让二儿子赵世杰去的,但赵世忠听说是去罗家,便主动请缨了。听赵大婶的口气,赵世忠对罗依的妹妹罗裳一直都很有点意思,以前因为忙着考吏员,没有精力和时间去讨好,而今前程无忧,自然就奔着心上人去了。

怪不得赵大婶对她这样的好,除了本身为人善良爱打抱不平外,恐怕还有想同罗家结亲这样的一层原因在罢。原来她是托了尚未谋面的妹妹罗裳的福了。

很快,罗依的包袱就收拾好了,赵大婶送她到门口,热心地要帮她雇车,但被罗依婉言拒绝了——她是要雇车不假,但在这之前,还有事情要做。她告别赵大婶,一直朝前走,等到拐了弯,再也看不见沈家的院子,就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小巷子,钻了进去,然后迅速调出购物界面,买了一台脚踏缝纫机。

第十二章 娘家

这是一台老式的缝纫机,块头不小,上面黑色的铸铁机头尤其引人注目,这要是就这样推出去,不引得路人纷纷围观才怪。不过罗依穿越前刚入行时,因为买不起高级缝纫机,用过这个,所以对这东西很熟悉。

她熟练地拆下机头,将其放进缝纫机底部的木斗里,然后再拆下缝纫机台面上的一块延长板,将其朝原机头的位置一盖,就把这台缝纫机变成了一张小书桌,只是这书桌下头,还带个脚踏而已,不过古人的椅子也常常带着脚踏,所以这样的书桌看起来倒也并不显得很怪异。

好了,改装完毕这缝纫机底下带有滚轮,所以罗依毫不费劲地就将其推出了巷子口,走到街角的驴车聚集处,雇了一辆最便宜的。她之前没有料错,车夫果然知道罗家裁缝店的位置,而且也不远,与沈家只隔着两条街。上车时,那车夫好奇地朝缝纫机打量了一眼,但只道:“小娘子出门还带个书桌,也不嫌重,不过这桌子底下居然还有轮子,真难为你怎么想得出来。”

总算没被人认为是奇形怪状的东西,罗依松了口气,笑答:“我家有个兄弟,在私塾念书,正缺书桌呢,所以给他送一个回去。这轮子的主意,就是他想出来的,说是这样的书桌方便,可以推到院子里去用。”

车夫听得连连点头,直道有道理。

一路上,小摊小贩的吆喝声不断,叫卖声不绝,热气腾腾的早点摊,推着小车的卖水贩,清早的街道,是那样的生机勃勃,看得罗依心驰神往。

罗家的裁缝店,是一间不大的、临街的铺面,这是一套一明两暗的家用住房,只是明间被改建成了裁缝店而已。驴车在店门前停下,高氏得过赵世忠的口信,见状马上迎了出来,亲自扶罗依下车,拉着她上下打量个不停,心疼地道:“还是那般地瘦。”

罗久安抢先付了车钱过来,闻言皱起了眉头:“少说两句,当心下次亲家母不许阿依回来。”

这女人,只要嫁了人,不论何时回娘家,都是需要家婆首肯的。高氏听罗久安这样说,马上住了嘴。

这时车夫帮忙把缝纫机从车上搬了下来,罗久安和高氏好奇询问,罗依连忙朝他们打了个眼色。夫妻俩不明所以,但仍是照了罗依的意思没有声张,静悄悄地帮她把书桌形状的缝纫机搬到他们所住的东屋,藏到床后去了。这么大个缝纫机,再怎么不声张,也会有人看见,不过好在罗依是回娘家,捎带东西回来再正常不过,所以倒也没有引来过多的询问。

高氏搬完缝纫机,又来接罗依,接过她手里的包袱,拉着她朝里走,一面走,一面冲店里喊:“老大,老大媳妇,阿依回来啦”

迎门的一张裁缝台前,有个正低头量布料尺寸的年轻男子,约摸二十来岁,头上戴一顶无翅幞头,身上穿一件交领窄袖窄身白布袍,他听见高氏的声音,抬头冲罗依笑了笑,然后朝西屋喊:“长吉他娘,阿依回来了,快带长吉出来见姑姑。”

罗依早向赵大婶旁敲侧击地打听过,知道她娘家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其中哥哥叫罗成,做的也是裁缝的行当,就在自家店里做事,罗成娶了个嫂子,姓常,两人生有个儿子罗长吉,今年七岁;弟弟罗维,尚未娶亲,在私塾读书,是个秀才;妹妹罗裳,待嫁在家,与赵世忠情投意合,但尚未定亲。

这人朝内唤“长吉他娘”,想来就是她的哥哥罗成了。他口中的长吉他娘,应是她嫂子常氏,至于长吉,定是她那六岁的小侄子了西屋棉帘被掀开,穿着桃红斜襟短袄,系着浅粉长裙的常氏走了出来,在她身后,还有个穿青色袄子,虎头虎脑的罗长吉。不等那妇人出声,罗依就先叫了人:“嫂子,长吉。”

常氏和罗长吉都冲她笑了,看来没有叫错人。

高氏拉着罗依径直进了东屋,让她到桌边坐下,倒茶拿点心,完全把她当个贵客看待。罗依不好意思,连忙拉着高氏坐下,道:“娘,我又不是客,你这般客气作甚么。”

“姑奶奶回娘家,可不就是娇客?”常氏牵着罗长吉走了进来,一面笑着,一面推罗长吉上前叫姑姑。

罗长吉扑到罗依膝上,晃着她的胳膊直撒娇:“姑姑,姑姑,你有没有给我带糖来?”

“哎呀,你多大的人了,还管姑姑要糖”常氏嘴里责怪着,却并没有上前把罗长吉拉开的意思。

罗依虽然没有做过人家的姑姑,不过心想,她好容易回娘家一次,好像是该给家里人捎些礼物的,都怪她前世无父无母、孤苦伶仃惯了,毫无此类经验,而且手里又没钱,所以竟空着手回来了。这下可好,不仅她自己尴尬,孩子也失望,可怎么办才好?

她正犯愁,却忽见高氏不知从哪里变出几个纸包来,一个递给罗长吉,道:“你姑姑哪会忘了给你带糖,喏,这不是。”

罗长吉将纸包打开,里面果然是满满一包花生糖,他欢呼着蹦了起来,大声喊了一句“多谢姑姑”,然后跑了出去。随即,门外响起他向罗久安等人炫耀的声音:“这是我姑姑给我买的”

高氏听见,笑了,又拣一个纸包递给常氏,道:“你前些日子不是嚷嚷着少几股颜色鲜亮的丝线?我去看阿依时,与她提了提,她竟就记住了,巴巴儿地给你带了回来。”

常氏眉开眼笑地接过去,连声向罗依道谢:“一点子丝线而已,你还记在心里,真是叫我过意不去。”

罗依脸色微红,连客套的话都讲不出来。还好常氏马上就高高兴兴地出去配丝线去了,并没有瞧出她的异常。她一走,罗依就感激地拉住了高氏的手,道:“娘,多亏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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