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一个玩笑,绘制地图的人如何预知我这张纸一定会飘落在这个地方?
我隐隐觉得这件事情透出一点诡异。
如果我就此掉头走了,或许什么也不会发生。
然而,我永远也无法战胜我过分强烈的好奇心。
我站立了几秒,四周望望,夕阳在天,人们陆续回家‐‐人们的声音给了我几分勇气。我弯下腰,想要捡起那张纸。
在我的手与纸接触到了一刹那,我怔住了。
那张纸,是小学生用的格子纸,硬而且厚,十分结实。然而无论如何结实,它也只不过是一张纸。一张纸的手感,和水泥地的手感,应该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可是我触到那张纸,却感觉是触到了水泥地,坚硬而冰冷,甚至还有蜂窝状的孔洞。
一定是这纸太薄了,我这样对自己说。
一定是这纸太薄了,我这样对自己说。我将手按在纸上,用力揉搓‐‐小学生用的那种格子纸,在这样大力揉搓下,一定会起皱。但是这张纸并没有起皱,我的指尖没有感觉到纸在手底蜷缩,相反,我只觉得自己的手指,被坚硬粗糙的水泥地面磨得快要去了皮。
我蹲下身,仔细查看了一阵,虽然不能相信,但还是看了出来‐‐这张纸,已经成为水泥路面的一部分。
此时天色已经非常暗,夕阳被高低的楼群遮挡住,只有一点微弱的红光从西方射来,在周围投下长长的影子。有一点点风,很轻很轻地荡起我额前的几丝头发。我儿时居住的这个地方,多年来一直是我记忆中一个温暖的名词,此时却消尽一切温存与亲切,在我心里投下诡异的影子。
我晃了晃头,决定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忽略不记,赶紧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和这张不象纸的纸。
于是我起身准备离去。
我准备离开我幼年时代熟悉的地方,临走前很自然地再朝四周看看,却发现‐‐我要离开的地方,已经先行离我而去‐‐不知什么时候,那些熟悉的楼房都消失了,身后的洗衣台也无影无踪,没有进出的人们,没有窗口的炊烟,也没有阳台上旗帜一般耀武扬威晾晒的衣服。
包围着我的,是一栋栋大青砖砌的楼房,楼房之间,是同样颜色的青石板铺就的道路。道路非常宽阔,可同时容两辆卡车通过。
这种景色我见过,在那幅地图上,原先标记着铜子路的地方,正是这样一群楼房,只是后来变了。
我下意识地朝地面看去‐‐那儿光溜溜的,并没有什么纸或者地图。
我真的害怕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我自己的血液,在猛烈撞击着耳膜。
我开始仔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从收到那个古怪的布包裹开始,慢慢想,慢慢想……终于又让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幅地图,并不是第一次变化,在我注意到它的变化之前,它应该还变过一次。这是因为,当初从包裹里取出地图时,地图上所描绘的地方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时候的地图,绘制的的确是我童年时住的地方。但是当我进入小区,将地图出示给其他人问路时,地图上就变成了现在这些青砖楼房,直到在那个洗衣台前,地图再次变回小区‐‐我真笨,从一开始问路我就应该看出来。
我笔直地站在原地,怎样也想不通发生了什么事。我的遭遇,以前也曾经听说过,说某某人在经过某某奇遇后,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但是他们发生这种事情时,多半是在海上或者高山,那些与宇宙和自然比较接近的地方,象我这样在平凡的红尘闹市蓦然进入不同的空间,恐怕是前无古人。
我要在这个世界呆多久?
我站在路中央,用力地跺脚,青石板路在皮鞋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我走到路边,伸出手,轻轻地抚摩楼房上的砖块,一股冰凉的寒意与砖石的质感一同传入手指。
这不是梦。
天色已经昏冥,远处的景物都有些模糊,夕阳最后的光正迅速消散,但是路灯没有亮起来。
从我这里,朝着这条街道的两头望过去,一直望,街道两旁没有常见的路灯和电线杆。我打了个寒噤。
仰头望望那些楼房,它们乍看之下和我熟悉的楼房没有区别,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楼房既没有门,也没有窗。根据我的知识,没有门也没有窗的建筑,最常见的,是………坟墓。
我又打了个寒噤。
只有坟墓才不需要门窗,因为住在坟墓里的人既不需要透气,也不需要进出。
而这里的死寂,也如同坟墓一般。
我究竟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怎样来的?
这里和我熟悉的世界完全不一样,我的世界虽然喧嚣杂乱,但是充满人的生气。但是这里,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在渐渐来临的黑暗中,我不知道怎样在这个陌生而奇怪的世界保护自己,只能背靠着墙壁,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缕阳光消失,街道、楼房、寂静,连同我自己,一同沉入黑暗之中。
我彻头彻尾的孤单。
就在这时,衣袋里的手机忽然刺耳的叫了起来,吓了我一大跳,继而是一阵狂喜‐‐我真是个笨蛋,我忘了还有手机!我迫不及待地将手机掏出来,看看上面的号码,是我一个朋友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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