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厅宫里王后的套房曾经有过许多主人,在已经过去的前朝,亨利六世的王后玛格丽特,那位“安茹的母狼”,在这里为她精神失常的丈夫摄政;爱德华四世和他出身低微的王后伊丽莎白·伍德维尔在这里度过了欢乐而又惊险的婚姻时光。而在本朝,约克家的伊丽莎白公主和亨利七世的婚姻终结了玫瑰战争的仇恨,她在这里诞下了她的孩子们,其中之一就是当今的国王陛下。在当今陛下的统治之下,这间豪华的寝宫见证了阿拉贡的凯瑟琳色衰而爱弛,之后是安妮·波林的受宠爱与毁灭,简·西摩从踌躇满志到心如死灰,而这间房子的上一任主人,如今“国王的妹妹”,克里夫斯的安妮,也声名扫地地告别了这里。而如今,这间寝宫里的最新一部戏剧,也已经演到了尾声。
罗切福德夫人推开门,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眨了眨眼睛,让自己适应着昏暗的环境。王后的寝宫门窗紧闭,所有的窗帘都拉着,外面早晨明亮的阳光完全隔绝在外面。屋子里奢华的装饰和家具变成了一团团模糊的暗影,看起来显得有些阴森。
“陛下,该起床了。”罗切福德夫人对着紧闭着的幔帐说道。幔帐的中央放着王后豪华的大床,床上似乎有一个人影,但那影子却没有任何动静。
罗切福德夫人走上前去,拉开了幔帐。
王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仅仅穿了一条衬裙。她似乎一夜没睡,眼下的青黑和眼睛里的血丝都说明了这一点。她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罗切福德夫人的第一感觉是她已经死了,她顾不上礼节,一把用手握住了王后的手。
王后的手是热的。
罗切福德夫人松了一口气。
“陛下,该起床了。”罗切福德夫人又重复了一遍,“早餐就要送来了。”
王后转过头来盯着她,凯瑟琳的脸色苍白,嘴角有些干裂了。罗切福德夫人被她盯得有点发毛,她正要找个由头转移话题,王后却突然开口了:“有什么新消息吗?”
罗切福德夫人有些为难,昨晚诺福克公爵的确找人给她传递了消息,然而看王后如今的状态……她有些不敢开口,毕竟公爵向她嘱咐要稳住王后,如今她还等着公爵为她找的未婚夫呢,她可不能在这时候出岔子……罗切福德夫人脑子转了转,试图想一个理由搪塞王后。
“我昨晚看到送晚餐的仆人给了你一张纸条。”王后的声音很轻,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罗切福德夫人,“告诉我吧,我还有什么不敢听的呢?”她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然而这笑容挂在这张惨白的脸上却显得无比诡异。
罗切福德夫人舔了舔嘴唇,“公爵传来消息,迪勒姆先生……招供了。”她看了王后一眼,对方似乎没听到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承认曾经与您私定终身,并且与您合谋……欺骗国王。”
“合谋?”王后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罗切福德夫人。
“是的,陛下。”
王后又低下头去,她看上去似乎想问些什么,但却有些犹豫,她的两只手紧紧抓着床单。终于,她似乎拿定了主意。“托马斯……怎么样了?”她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卡尔佩珀先生……”罗切福德夫人有些迟疑,“他……”
“说吧。”王后说道。
“他承认……与您通奸。”罗切福德夫人说得很艰难,“但他说是您……”
王后的瞳孔放大了,她惊愕地望向罗切福德夫人,“我怎么了?”
“他说是您,主动,勾引他。”罗切福德夫人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细若游丝。屋里陷入一阵寂静,罗切福德夫人抬起头,王后已经泪流满面。
“他怎么……怎么可以……明明是他说……”凯瑟琳绝望地说道,是他写信表达的爱慕之情,如今他却都推到她头上。
罗切福德夫人的脸有些发红,这一切都是她与诺福克公爵的设计,这场私情本来就是他们用来稳住王后的工具而已,但这话她可绝不会说出来。“陛下,我为您更衣吧。”她试图把王后扶起来。
“我要见国王。”王后盯着她,她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这……”罗切福德夫人犯了难,国王显然已经恼了凯瑟琳,这种时候国王怎么会见她?
凯瑟琳一把推开罗切福德夫人,她没有穿鞋,也只穿着一条白色衬裙,但她却毫不在意,直向着大门走去。
“您这是干什么?”罗切福德夫人吓了一跳,她试图拉住王后,但是王后一把推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外间,仆人们为王后送来了早饭,虽然已经被软禁,但凯瑟琳依旧有着王后的每日分例。几个仆人看到王后衣冠不整地从卧室里跑出来,都吓了一跳,连忙鞠躬行礼。
“我要见国王!”凯瑟琳跑到为首的男仆面前,一把抓住了对方的领子,几乎把这个高大的男人拉倒。男仆吓了一跳,“今天是周日,国王陛下正在做礼拜,不能见客……”
王后歇斯底里地摇晃着可怜的男仆,“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做礼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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