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王语出至诚:“少君,眼下已到了国家危急存亡之时,宇文景伦大军长驱直入,若是让他攻下了河西府,京城危矣。”
裴琰默默无言,庄王无奈,只得续道:“高成战败,宁剑瑜在娄山和小镜河撑得辛苦,无暇西顾。王朗又阵亡,董学士怮哭数日。眼下社稷危艰,还望少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谢煜在这里,替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先行谢过少君!”说完长身一揖。
裴琰忙上前将他扶住,连声道:“王爷切莫如此,真是折杀裴琰。”
庄王目中透着热切之意:“少君可是答应了?”
裴琰仍有些犹豫,庄王轻声道:“少君可是有何顾虑?”
“倒不是。”裴琰摇了摇头:“主要是我这伤,未曾痊愈―――”
庄王呵呵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盒,道:“父皇也知少君伤了元气,让我带来了宫中的‘九元丹’。”
裴琰面上露出感动之色,语带哽咽,磕下头去:“臣谢主隆恩。”
庄王将他扶起,亲热地拍着他的右手,叹道:“少君,你是国之柱石,朝中可是一时都离不得你,父皇都说,让我多多向你请教才是。”
裴琰忙称不敢,道:“日后裴琰还得多多仰仗王爷。”
湖水倒映着青山红花,平静无澜,倒影中的杜鹃花绚得耀目。平月湖畔,二人相视一笑,笑意盎然的眸子中俱各微闪着光芒。
喝过崔亮开的药,又连敷数日外用草药,江慈肩伤大有好转,但却有些无精打采,常呆坐在房中,闭门不出。
魏五婶与她相处一段时日,对她性情有了一定了解,虽是被迫前来服侍于她,也有些心疼于她。这日夜间,见卫昭飘然入园,两人一人在室内枯坐,一人于窗外默立,终忍不住轻步行到卫昭身侧,低声道:“公子,姑娘这几日有些不对劲。”
卫昭并不言语,魏五婶叹了口气:“公子,您还是进去劝解一下吧,姑娘肯定有心事。”
夜风吹起卫昭耳侧垂下的长发,拂过他的面颊。他忽想起那日晨间,自己负着她,赶往落凤滩,她的长发,也是这样拂过自己的面颊。淡淡的惆怅在心头蔓延,终提起脚步,缓步走入内室。
她正面窗而坐,绯色长裙在椅中如一朵桃花般散开,乌发披散,越发衬得肌肤雪白。卫昭凝望着她的侧影,再望向她身侧床上散散而放的狐裘,目光一紧,轻咳出声。
江慈转头看了卫昭一眼,又转过头去,低声道:“他快到京城了吧?”
卫昭望向窗外的黑沉,淡淡道:“算算日子,明日就要到了。”
七四、相逢不识
江慈笑了笑,卫昭听她笑声中有着说不出的嘲讽与伤怜之意,再看了看那狐裘,心中渐渐明白,终不可抑制地笑出声来。
江慈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那你又笑什么?”
江慈神情有些疏落,嘴角的笑容似在嘲笑自己:“我笑过去,你要挟我,我去骗他,他又反过来骗我,最终是他将我们都骗过了。说到底,还是他的演技高明一些。”
卫昭大笑,他将狐裘拿在手中,轻柔地抚着那灰白狐毛,悠然道:“少君向来演技高明,真假难辨。但他巴巴地让人送了这狐裘来,可惜烧了两个洞,你还怎么穿呢?”
江慈听他这话,想起草庐那屈辱的一夜,剪水双眸便蒙上了一层雾色,雪白的面庞上也涌上些潮红。卫昭看得清楚,笑意渐敛,坐于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的侧面。
江慈再坐一阵,平静道:“三爷,你就不怀疑,是我告诉他的吗?”
卫昭一笑:“这个我倒不怀疑。”
“为什么?”
卫昭手指轻捻着狐裘,却不回答,过得一阵,竟将手枕在脑后,合目而憩,貌甚闲适。
江慈这些日子十分困惑,终忍不住坐到床边,右手推了推卫昭:“三爷。”
“嗯。”
“你说,裴琰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就是真正的星月教主的?”
卫昭微睁双眼看了她一下,又合上,语调淡淡:“我怎么知道。”
江慈沉吟道:“他送这狐裘来,就是表明他已经知道我在你的手上,也就是指你才是真正的星月教主。”
“不错,他这是点醒我,要我对他坦诚相见,真心合作。亏了这件狐裘,我才知道,他早就让宁剑瑜帮了我一把。”
江慈微微侧头:“我就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明天进京,你去问他,不就得了。”
江慈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卫昭看了看她的脸色,低声道:“又不想回去了?”
江慈抬头,见他眸中似有火焰闪动,灼得心中一惊,只得避开他的眼神:“又由不得我想,我正想见见他,问清楚一些事情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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