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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父母偏心之事,并不少见。
十三阿哥不好说王家老太太,想了想,道:“以你现下身份,给你兄弟谋个出身也不是难事,成全了他又能怎样,早早打发了,还落个耳根子清净?”
王全泰无奈道:“十三爷不知,我那兄弟,好高骛远,又重财帛,早在春闱落榜后,便说非吏部、户部不进。京里水深,我又哪里敢放任他胡闹。想打发他回乡,我家老太太又要死要活的给拦住。如今,侄儿们都进了京里学堂,摆出定居京城的模样,我又怎么撵人?”
十三阿哥恨铁不成钢道:“迂腐你一个武官,千军万马都闯出来了,还硬栽进自己的小河沟不成?即便有你家老太太护着,你是一家之主,还拿他一个小小举人没办法?他想要京缺就京缺,他以为他是谁?你花上几两银子,给他安排个外省的辅佐官,远远的打发了,他还敢抗旨不上任?至于你们家老太太,年岁大了,往后少出门,也省的发疯,坏了你的名声……”
第1277章 孝子的难处(下)
从怡亲王府出来,王全泰并不为十三阿哥的呵斥难过,反而暗暗松了口气。
对于母亲的偏心,他心里也恼。可是人言可畏,他身为人子,又哪里能随心所欲?
可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原以为自己与妻子避居旧宅,能给老太太提个醒,让她安分些,没想到老太太却是变本加利。
难道她就不明白,她能依仗的是自己这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那个大宅子。
自己将两个不安分的妾室送到庄子去,想让家中少些是非,老太太却好,教唆着他两个庶子。如今,两个儿子瞧着他的目光,不见亲近,只剩畏惧。听说私下里,对嫡母也存了怨愤。
对生父嫡母不亲,整日里同几个堂兄混在一处,这两个儿子怕是保不住了。即便再教训,隔离了他们堂兄弟,他们心中也中毒了。
这个家,眼看就要散了。
他本是山东汉子,也是有脾气的人。对于兄弟子侄的亲情,早在当年回乡成亲时就消磨的差不多。
之所以对老太太与弟弟的行为一再容忍,也是因为身在仕途,知晓官场危险,不敢有半点闪失。
就如十三阿哥今日给他看的弹劾折子,御史不是去考证谁是谁非,只要晓得他违逆母亲,就是不孝的罪过。
忍到现在,终于等到十三阿哥开口。
即便他行雷霆手段,即便再有御史弹劾自己,也不再怕了。
没人会理会他这个王府门人是否真的孝顺,可却无数人盯着十三阿哥府。
刚才十三阿哥的呵斥,也没有避着王府下人。
他相信,就算往后老太太真到衙门敲鼓告他这个长子不孝,也不会有人相信。
因为十三阿哥相信他,因为连十三阿哥都看不过去开口说话,显得他这个“孝子”无能又无奈。
老太太再闹腾什么,都会被人看成是昏庸无礼、不知好歹。
骑上马,他面上露出几分自嘲。
自己还真卑鄙,这般纵容老太太偏心,隐隐的未尝没有装可怜之意;纵容兄弟鸠占鹊巢,大放厥词,也存了早绝情早断了的念头。
在官场上学来的算计,用到血脉至亲身上。
在以为自己终身要背负商贾身份时,弟弟与弟媳眼中的不屑与轻视毫无遮掩;在知晓妻子出身时,他们的刻薄嘴脸更是显露无疑。
那个情景,如此鲜活的印在他的脑中,使得王全泰片刻不曾相忘。
凭什么,他们就笃定,在他们无情无义后,在他们鄙薄轻视后,自己就该不记仇,就该毫无怨言的对他们好?
母亲守寡不容易?可父亲病故后,是他早早的当兵,支撑起门户,供养弟弟读书。十多年的时间,他往家寄了一千几百两银子,只因为以为那是家人。
可得到的是什么?只为了给侄儿们“买笔墨”,他就要活该受穷,一分银子都要不回来,连娶媳妇,都要借钱?
他这任劳任怨的长子,活该拿着变卖祖产的几百两银子,带着妻子灰溜溜的离乡讨生活;而那个只晓得读书,从不知生计的弟弟,就心安理得的用兄长赚得银子买田置铺,使奴唤婢。
想起这些,已经年过四十的王鲁生失了淡定,依旧恨恨难平。
那种怨恨,无法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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